老门房的声音响起来:“姓季的,又说得上大人气派的,就我们老爷一家你往前走,门口蹲着石狮子,挂着季府牌匾的,那是正门。这里是偏门,不许外客进。”
小环撇着嘴走进去了。
她把菜放到厨房,又问那个哑巴厨娘:“都没吃吗?”
厨娘摇摇头,把那盆白花花的鸡肉又好好地端了出来。上面腻了一层冷的油光。
“她不吃,那你辛苦了一天,你吃罢。”小环这么说。
哑巴厨娘摇摇头,退了一步,把鸡肉又放回去了。自己坐在一旁洗萝卜。
小环看着那碗完完整整发着腻的鸡肉,却不再说话了。心痛又眼馋得厉害,几乎想骂厨娘:怪道伊是帮厨的,却长不肥实。怎么这样的蠢?那位挑剔的林姑娘不吃,你可以吃啊。你吃了,我岂不是也可以吃了?
端着那盆经过炮制的萝卜炖白菜,小环穿过走廊,踏过垂地而发满鲜花的枝条,到了纱窗前。
纱窗半敞着,里面的人影影绰绰。
小环叫了几声“林姑娘”。
没有人答应。
这位客居的娇客,从来到季家后,就生了一场大病,经常流着泪唱什么山歌,半夜惊醒,嘴里喊“三姐”。好不容易将养过来,又开始日日埋头在书堆里,挣命一样写什么文章,疏忽饮食。
今天,这样的饮食不进更是已经持续一天了,这位客人这样文弱不堪。不会出事了吧?
小环连忙腾出一只手,推门进去了——她惊的萝卜炖白菜,“彭”地掉在了地上,散落了一地的汤汤水水。
屋里散了一地的书、图卷。
前几日刚刚被她们惊为天人的林小姐,正坐在地上,东揪着一卷书,西拿着一张图,头发散落,衣襟、袖口,都是黑乎乎一片,笔杆子搁在裙子上,墨水把裙摆晕染了一圈,也没有察觉,只是呆坐着。
听见那一声碗碎盆裂的响声,她才抬头茫然地看了一眼小环,唇畔也沾着一点墨水。
“白玉点墨种的王八!”
小环脱口而出,没多久就反应了过来:她已经失手砸了碗盆,又侮辱了老爷的客人。如果是在五小姐她们跟前
她忙扑通一声地跪下,使劲磕头,战战兢兢地看她:“小的臭嘴,小的胡诹喷粪,姑娘饶命!姑娘饶命!”
林姑娘坐在地上,微微一愣。
小环把碎碗端回了后厨。
哑巴厨娘还坐在那里昏昏欲睡。碎碗一放,她就给声音惊醒了,看到碎碗,咿咿呀地向小环比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