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人都在往这边看,有阿姨推了推夏油杰的背:
“你做什麽惹妈妈伤心了?快和她道歉吧。”
小小的夏油杰手指紧紧按在书包带子边缘,快把指甲抠破。这麽站在车上的时刻,他第一次好奇起了外面飞速逝去的铁轨,想知道如果跳下车会发生什麽。
夏油杰的父亲从来都不怨,不像他妻子那样,身上有经年不散的恨意会冒出来。因为他既不用苦熬工作,下班回家后也不用带孩子。他在家里只有一个姿势,就是坐在沙发里看电视。破例的时候就是在夏油杰“不听话”或者又在亲戚朋友面前说“疯话”时从眼镜后面露出一双眼,而后去慢条斯理地拿一根皮带来。
往事多到夏油杰回想不清楚,只是走在这条他曾经走了整整五六年的道路上,坐着一成不变,只是颜色更暗淡,座位更矮塌的列车,看着窗外他曾想过跳上去会是什麽感觉的铁轨,面上依然是什麽都看不出来的,甚至在冬日的阳光里皎如白日月,澄澈又温柔,瞳仁像无暇的子谁家。观南镜一把捂住了他的眼睛,不让他看外头。列车的吊环把手在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夏油杰愣一下,而后笑了起来,拉长了声音同他“求饶”,狐狸撒娇似的:
“前辈,杰做错了什麽呢?放开他的眼睛吧,他好紧张啊……”
恶霸小学长用词霸道,语气却还是那麽柔软:“不要。现在起杰都不准看路了,只能跟着前辈走。”
车还没到原先打算去的站,他们就先下去了。观南镜没手来捂他了,可夏油杰也真就闭着眼睛,乖乖地随着他走。出站台,过马路,下楼梯……对方怕他着急了,和他保证说很快就要到了,夏油杰闭着眼睛,感觉自己的刘海在风中晃晃荡荡,心里想观南镜真的是小笨蛋啊,手牵手这麽一直走到南极洲去他都不会腻,怎麽会急呢?
好像终于到目的地了,他们踩着松软的雪,下了一段缓缓的坡,越走越慢了。夏油杰模糊感觉到了这里是哪,八成是某条沿河公路下面,现在他们可能下到河边了。但是冬天的河没什麽好看的,想滑冰吗?在这里会不会把他冻着呢……夏油杰还在猜想的功夫里,就已经被对方晃了晃胳膊:
“好了,可以睁眼睛了——”
夏油杰睁开眼,一时间,在灿烂的阳光里还反应不过来,只感觉面前在刮什麽小型的飓风。等到他瞳孔缩紧,终于能够打开眼睛,凝聚起视线时,才发现冰面广阔,阳光如金橙,大风在冰面上刮起一层层雪沙,他们的面前腾飞起无数雪做的蝴蝶。在这短短几秒中白日焰火般无比璀璨而盛大地从他们的身边冲过,夏油杰本能地伸手去碰,只有一点晶莹的凉意停留在指尖。
风停下来了,陷入在白蝴蝶狂潮中的瞬间,仿佛是一场梦。
专为他创造的人间奇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