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这一篇的时候——”

月见坂的记忆力很好，他指着日记本暗淡的纸页，“我还记得，爸爸第一次说了‘我爱你’。”

这一页已经是偏后面的内容了，太宰治其实没太认真看。

【每个人身上都会带着父母的影子，我因收养小流而做了父亲，而在这件事上，我又很像我的父亲。

【在记忆中，父亲总是沉默寡言，他不会说任何甜言蜜语，也不会有特别照顾人的贴心举动，我小时候不以为然，还幻想着以后娶妻生子要做一个模范先生……但在一切实现之前，我有了小流。小流情况特殊，我不得不严厉对待他，渐渐地，我也变成了和父亲一样的人。

【而生命中最后的时间里，在深夜中我痛得无法入眠，一股恐惧就从心底里升上来。

【如果到死前我还倔强保持沉默，小流会明白我对他的爱吗？他会不会永远也不知道什么才是爱？】

月见坂记得，那时候铃彻在病床前拉着他的手，很用力。

爸爸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大的力气了。

“小流，”铃彻已经没办法一口气讲完一句话，“我从来……都没有告诉你，我很爱你……。”

“我后悔，后悔这时候才想起……小流，你要记得我，不要忘记我，不要——学我。”

“等到来不及时，再怎么样都……已经没办法弥补了。”

当时的月见坂并不懂铃彻的悔恨。

他甚至没能第一时间完全接收到铃彻作为父亲的告白，他是在铃彻死后每一个孤独入睡的夜晚，月见坂在窗前看天上的星星时，才慢慢领悟的。

而现在——也不知道是否是来得及。

可意外就是这么突然，当月见坂心思一动，太宰治身上就散发出微弱光芒和星星点点，等完全消散时，太宰治竟然恢复了本来人类的样子！

两人原来的姿势也有了微妙的变化，变成太宰治盘腿坐在地上，月见坂从他身后抱着他。

太宰治有一瞬间的愣神，同时也失去挣脱的机会。

从刚开始，他的鼻尖就萦绕着一些独属于月见坂的味道，比墨水味稍微淡了一些，也少了一分苦味。

“太宰先生，你先听我说。”

月见坂看不到太宰治的脸，只能看到他的头发和耳朵，只要他低头依偎，就能将额头贴在他的后颈。

但是又刚刚好，他想，这样谁也不会看见谁，就像是变成金毛的太宰先生能坦然混进他家，要是人形的话肯定不行。

看似拉远，实际上又更近了。

他的胸口贴着太宰先生的背，两颗心脏如此近距离地跳动着。

“我这几天有在认真思考那些问题，”月见坂说，“可我很笨，也不擅长，准确答案想不出来，其他的奇思妙想倒是很多。”

“太宰先生，我可以假定一下，约会那天你最后对我生气，是因为你本身……就对我抱有这样的期望么？”

——什么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