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娘子呵呵地笑,“太太是怕别人看着怪诞, 自己也觉得不舒服。其实稍稍修饰一回, 也耽误不了什么。您对着镜子好好看看,这精气神啊立马就不一样了……”
她的话里虽然有些奉承,却也有一定的道理。
半人高的铜镜把人照得纤毫毕现, 里头上了妆的女人明艳大方,微微侧着的脸露出一丝困惑。
周秉正低头喝茶, 眼角余光扫过一道人影。抬头就看见从里间暗处慢慢走出来的谭五月,就觉得有什么东西忽然就亮堂起来。
女子的额发全部梳上去了, 露出了光洁雪白的额头,让人突然发现她的五官其实长得很清秀。加上身量高挑修长, 虽然不是一眼惊艳,却另有一种舒缓大度的风仪。
脸上的妆容其实很淡很干净,眉毛重新修饰了,尾部有弯弯的眉峰, 衬得人添了一丝英气。难得的是唇上涂了绛色胭脂,整个人就像多了一层让人挪不开眼的浓色。
身上是一件茜红掐牙边的褙子, 只在下摆上用丝线绣了少少的一丛百蝶穿花,仿佛画龙点睛一般,出众又不失格。
因为穿着大方得体,谭五月头上的珍珠头面散着莹莹的光芒。因为她眼神坚定从容,所以非但不显得沉重,反而有一种这个年纪女子少有的雍容。
周秉端着茶盏的手顿住了。
他从未想过自家媳妇稍稍用心打扮后会是这幅模样,心里恍惚地想,要是这人穿上真红通袖夹袄三品淑人的诰命服,站在大朝贺的队伍里,不知道会是怎样的气派?
周秉从前任三品行人司司正时,按照朝规原配正室会有相应的敕封。
他后来醉心权势操纵人心,加上没人约束,行事越发混账荒唐,但还是清楚记得自己的结发妻是谁。
偏偏把三品诰命夫人的朝服送回江州时,又被原封不动地送了回来……
他知道谭五月心中存了莫大的怨气,却不知道该去怎样着手化解,就这样一年一年的往下拖……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这样目不转睛地盯着,饶是从来淡漠入水的谭五月也觉得有些羞人。就狠狠地瞪了两眼,想叫这家伙收敛些。
却不知道此时的她这点怒气如同浅嗔薄怨,和平日的稳重寡淡迥然不同。眼光流转处波光潋滟,竟是别有一番叫人惊艳之感。
男人一高兴,兜里自然就大方,非常干脆地让女伙计赶紧再送几件好衣裳好首饰过来。
谭五月本来想跟这人划清界限的,现在却顾不得许多。在无人得见处掐住他胳膊上的一块软肉,“你娘不是只给了你二百两吗,你这会怎么有五百两了,当心回去又是我被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