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了麻袋把人悄悄弄进来打一顿,只要不伤及筋骨就死不了。弄清楚事儿若是和他不相干,瞅无人时悄悄放回去就行了。”
蒙了麻袋……不伤及筋骨……死不了就行……
曲县丞被这份明目张胆的酷烈粗暴吓呆了,一时疑心自己听错了。心想不愧是锦衣卫出来的官老爷,合着自己往日那些引以为傲的种种手段心机,在这人面前跟玩儿似的!
周秉却是越想越合适,退出库房时又嘱咐了几句,
小旗谢永立刻带着两个缇骑消失无踪。
面对曲县丞的欲言又止,周秉还难得好心回头解释了一句,“……问两句话罢了,又没说这银子就是杜良升拿的!”
曲县丞看稀罕似的看着他,想劝他一句“千万莫要伤及无辜”。
又觉着自己说出口的话,这个时而像神仙一般冷清寡言,时而像孩童一样残忍天真的人多半不会听。
锦衣卫的人办差果然利索,不过小半个时辰就把人悄悄弄来了。
但是被强行掳来的杜良升嘴巴却比想象的要硬。
开始时除了叫冤枉什么都不肯说,最后眯着一双细眼,大概是认出这些人并不是通州县衙的差役,就干脆抱着房门犟着头大骂这些人草菅人命,他要一头撞死在县衙的石狮子前……
十八岁的周秉见了这个阵仗会慌了手脚,因为文人要顾及清誉。
但早换了芯子的周秉什么都不在乎。
他也不准备青史留名,从前的他连祸国弄权怙宠肆恶的名声他都不怕,一个小小的草菅人命又算得了什么?
周秉已经活了一辈子,知道脸面是个最不值钱的玩意。于是坐在石阶前的交椅上,随意挥了挥手,“抽他一顿鞭子,念在他也是个读书人的份上留给他两分面子,别抽脸……”
杜良升大概三十岁,一副细细瘦瘦的文人模样,整张脸窄得只有巴掌宽,给人一种说不出的村气。
他很年轻时中了举人,正意气风发准备大展宏图的时候,命不好。接二连三地遇到祸事,然后几回春闱都名落孙山。
眼看高不成低不就岁数也大了,偏偏又不甘心就此罢手,最后只得靠表妹高夫人的关系到高鄂身边谋一个钱粮书吏的职位……
杜良升被人踩住肩膀,滚得浑身是泥,却还是昂头大骂,“尔等走狗拿不到真凶,就拿我们这些无辜之人泄愤,知不知道廉耻二字怎么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