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半路跑了,好不容易归了家,却发觉早已被匪寇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脑海里的画面越来越清晰,记忆也渐渐完整,杜怀信体会着原主的绝望无助,借着原主的眼睛,看着逃亡路上无人收敛的尸骨。

不知姓名,不知来处。

泪水忍不住滑落,声音愈发悲怆。

“我已经没有家了,此番要不是二郎出手,怕早已成了一缕孤魂。”

“只我死不要紧,可我背后的杜家,却是真的要断了香火,阿耶阿娘的衣冠冢亦将无人祭拜,成为荒野孤坟。”

“实乃大不孝!”

“恳请二郎收留,杜怀信万死不能报也。”

说到此处,情愈浓烈,杜怀信强撑病体,眼见就要行大礼,被李世民一手握住,强硬得将人塞回被褥当中,不满地斥道:“既那我当友人,做什么行大礼?”

“原是这样的身世,我知晓了,这段日子你且安心养伤,日后你就留在我身边。”

李世民的表情逐渐严肃,早已没了先前的轻松。

杜怀信的遭遇其实很常见,这般身世的人,随着阿耶赴任抚慰大使的路上,他不知见过多少。

可事实上,李世民心中的想法早已产生动摇。

他生于钟鸣鼎食之家,自小衣食无忧,虽是次子,却也有入宫当个三卫的理想。

男儿在世,如不能报效朝廷,建功立业,只知晓浑浑噩噩度日,又何苦来世上走一遭?

阿耶说,他四岁时,有一相面书生来他家,言他日后必将拯溺救焚、济世安民,所以给他取名世民。

他从小就牢牢记住了这个故事,所求也不单单只是功业名声,兼济天下亦是他的理想。

可是,随着表叔的行事愈发荒唐,这样无道的朝廷,当真值得他去效忠吗?

可如果不去效忠,他又该怎么做呢?

靠着一张嘴去入世救人吗?

李世民看着已然安稳入睡的杜怀信,心中却有些茫然。

有什么念头像一颗种子在他心底扎根,他隐隐能感觉出什么,却又强迫自己不去深想。

“小郎君?”贞松不知何时出现,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踟蹰地看看杜怀信,又看看李世民,压低嗓子硬着头皮开口:“阿郎回来了。”

“听说这次小郎君不仅背着他出别院,更是、更是带回来一个身份不明的人,很是生气,令奴告诉小郎君,赶紧去阿郎书房。”

原话哪有那么好听?

阿郎这次发了大脾气,直接斥责小郎君不学好,连不三不四身份低微的人都带回别院,让小郎君赶紧滚来书房。

李世民头疼似的揉揉额角,没想到这次阿耶发了这么大的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