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难以启齿的,这些转折出现过多次、齐显也已经将它们分析得足够透彻。某个瞬间忽然明白自己名字的好,“齐显”两个字,念起来微微露出上排牙、嘴角微扬,听着轻快,最适合远远地就挥手打招呼,然后第二遍念出拖长尾音飞奔过来。
明白后,齐显将此前的一系列不满看作心智暂且幼稚的表现。
动植科院早前几天就立起舞台——多彩的、淳朴的、乡村风格的,说是舞台毫不过分,绿色大字“北联农业大学动植物科学技术学院2024年毕业典礼暨学位授予仪式”围成圆圈,圈住醒目的朱红“2024年6月”。
一半学子看笑话,一半学子没眼看。
居意游中午回寝换了条新裤子——鲜绿色,他说正搭学士服绿领,一双白鞋擦得反光,全为即将到来的优秀毕业生讲话环节准备。他整个人像穿衣戴帽的大葱。
说到“优秀毕业生讲话”,动植科院一般一届只有一个名额。
李淮夏本是优秀毕业生的不二之选,奈何她本人极度恐惧这类场合,听到被选中的噩耗眼镜咔嚓开裂,蹲进实验室桌下蜷缩半天不愿面对,院里只好放弃。
名额顺延给管程。在此之前,谁也不知道宛如快乐傻狗的程哥搞学习如此厉害。管程敷衍答应负责老师,一心都系在“李淮夏和自己一个硕导”这件事上。他追去实验室报喜,结果李淮夏认真和他谈起他的行为有多不负责任,管程无辜且茫然,被气急的李淮夏一拳夯在脸上,脸颊高肿多天、淤青久日不下,连带眼眶都是虚浮的。
管程委屈困惑但坚持不懈,他傻着张猪脸再次追去实验室,还贴心地带去瓶红花油,问:“上次你打完我在甩手,是不是手腕很痛?要不抹点红花油吧?”
李淮夏更生气了,被气跑前大放狠话:“你先抹抹脸吧神经病!”
管程:哇,她好善良,她竟然关心我这种对她无关紧要的人。
由于预备役时尚弄潮儿的身份,管程对形象管理尤为重视,坚决不允许自己带着淤青进行演讲。裴则渡冷笑着给他拍遮瑕膏,心里已经因为遮瑕价格杀了管程八百回。实在无能为力,她拨通许赴乙视频电话,对面看见大淤青笑得饲料全撒牛头上、差点淹死牛,两人共同研究探讨半天,发现遮瑕上多了卡粉、加点乳液又斑驳,急死裴则渡了,她也不顾一小块多少钱,捞着管程的脸用刷子咣咣捅。
管程:“啊啊啊啊啊啊!”
这张正气的笨蛋脸更加惨烈。
管程痛哭流涕地给老师发微信放弃演讲资格。
流水的名额给到裴则渡,她正抱着一次失去半盒的遮瑕膏黯然神伤,又来这狗屁任务。
还得写演讲稿,麻烦,谁稀罕干谁干,反正她不干。
被折磨许久的负责老师甚至想取消“优秀毕业生讲话”环节,这届毕业生脑子有点问题,可这是院里的硬性要求,他忍、他讲好话、他假装和善。
裴则渡共情了他的无可奈何,硬着头皮答应,每天对着空白文档输出国粹,此外毫无进展。
某天她盯上清闲的齐显。
齐显跃跃欲试又不敢表现:“…这不太好吧…其实你从网上抄抄就行,走个形式而已…你需要什么样的?”
裴则渡:“随便发挥啊,本来就是我找你办事,怎么还提要求?”
齐显回想大学四年,一晚上把键盘都敲冒烟,花一天删删减减才把字数控制在演讲稿要求范围内,他回看成稿时犹豫了:“这不太好吧,要不我再改改。”
裴则渡凑近翻阅,大加赞赏:“不改,一个字都不能改!”
该稿件交去审核时令导员禾方不知如何反应,想要鼓掌的手放下、试图开解的嘴闭上,最后她说:“挺好…这样,咱们先一起交给负责老师,听听他的意见再说后面的事。”
负责老师屁股从凳子上弹起,吹胡子瞪眼:“这是什么!交上来是什么意思!挑衅吗!”
看裴则渡撇个嘴,他又想起自己艰巨的任务,道:“还是有修改的空间,不是说不好,只是…太有个性,毕业典礼嘛,还是稳当点。同学你再交个二稿吧。”
裴则渡气定神闲:“改我一字,男盗女、非盗即…非盗即倌。嗯,倌。”
老师疯掉,当即取消她的演讲资格。
裴则渡把稿子完好送回:“不好意思。”
齐显抱着几张纸特别感动。
裴则渡也不懂他瞎感动个什么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