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帘被撩开,映入一个三十出头的美妇人的脸庞,她的发丝如墨般盘在脑后,带着一支简单的翠玉步摇,却仍然显得雍容华贵。
邢雨菀记得,她被邢雨薇使人推下悬崖之前,还曾在宫中见过母亲一面,那时她因为参与谋反,被皇上判了斩立决,母亲一夜白头,在太皇太后殿前跪了七天七夜,方才到了冷宫来见她一面。
母亲一头秀发是京城出了名的美,一头白发却依旧美的惊人。她拉着自己的手,告诫她:“菀儿,别怕,母亲在,明儿个母亲跟外公来救你。”
然后呢?
邢雨薇使人把她带出了宫,来到了京郊的明霞山。
她虽是庶女,但已经位居贵妃高位,邢雨菀的外公是骠骑大将军,统领着北部幽州五十万兵马,他的动向这位贵妃娘娘怎会不知?
“四姐,”邢雨薇由丫鬟搀扶着,踩着小太监的背仪态万千的下了马车,一袭上供的牡丹织锦衬得她整个人气势逼人,“二伯母恐怕已经联合了骠骑大将军明天要来劫法场了吧?妹妹辛苦筹谋了十余载,恐怕等不及明日了,今日迫不及待来送四姐上路。”
彼时,邢雨菀被几个小太监反扭了双手摁的跪在地上,抬起眼看她:“六妹,我自认没有对不起你。”
“唔,四姐这话可不对,”邢雨薇挥了挥手,一干丫鬟和太监躬身退去,只余她姐妹二人。邢雨薇微微弯腰,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眼尾斜挑向上的远山黛高高扬起,随着她微微眯起的眼睛显得更加锐利:“我们姐妹两个本没有谁对不起谁,只是姐姐幼时便独占了长辈宠爱,皇上来府上小住又对姐姐一见钟情非卿不娶,生的美便有如此优待?雨薇虽是庶女,却也不甘一辈子唯唯诺诺。姐姐死了,我便是皇后的最佳人选,你说皇上在看到我的时候,会不会再想起四姐你?”邢雨薇抚着广袖上金丝织成的金凤凰,笑了笑接着说:“皇上对姐姐情深,恐怕是忘不了的。然则伊人已逝,只怕对她的妹妹更多了怜惜与补偿之意,四姐你最了解皇上了,你说我说的对不对?姐姐你的名头,妹妹我用着甚好。”
邢雨菀狠狠咬牙,只恨当初看她父亲残疾无甚功名,小心翼翼的在邢府谨言慎行的生活着,便不自觉多了些怜惜,没想到却养虎为患。
明儿的法场上,外公拼死救出的人不是自己,母亲又该怎么活?
再然后,就是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
而此时,眼前的母亲年轻了十岁,鬓发乌黑,皮肤细腻,端着一碗她出嫁前最喜欢的牛乳银耳汤,一边念叨着她贪睡,一边心疼她昨夜抄佛经抄到子夜。
“菀儿,你祖母也是存着磨一磨你性子的心,娘知道你自小聪慧,可是女孩子太过锋芒毕露了终究不是好事,来,娘给你熬了牛乳银耳,快起来梳洗一下,我让当归给你热着。”
邢雨菀伸出手看了看,一双十二三岁女童的柔嫩小手映在眼前,就连跟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小丫鬟当归也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
抄佛经的事情她记得,她十二岁的时候因一首《黄花吟》名噪京城,正志得意满的时候却被她祖母邢老太太罚跪了一夜,抄完了一整本金刚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