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平安听到这句话,也不由叹口气:“他能有您这样的师傅真是三生有幸,可惜他没珍惜。对了,他没有家人吗?”
葛师傅摇头:“没有,他好像是十一二岁的时候因为家里失火,一家子都烧没了,他亲戚都不想养他这个拖油瓶,就被送进了孤儿院,十八岁就开始四处混日子。”
“哪个孤儿院?”
“我也没细问,应该是市里的吧,咱们市有很多孤儿院吗?”
顾平安记录下来又问:“那您跟他是怎么认识的?”
“八四年春里,我在大集上摆摊,他看上我做的灯笼了,他说没钱买,就蹲在一边细细看,等我走的时候,他就跟着我,问我能不能跟我学。说实话我这手艺吧,上不了殿堂,但就这么失传了又觉得有点可惜。所以他一问,我就动了心思。虽然他当时年纪也不小了,但够机灵,就把他留下试试看,后来我发现他是真喜欢这一行,就收了他当徒弟。”
葛师傅回忆起当年的事,又唏嘘起来:“他一开始特别认真,我让他干什么,他都不嫌烦。当时我真以为找到好徒弟了,哪想到等混熟了,他就本性暴露,总跟人起冲突,我说磨磨他的性子,他却说人活一世,不能让自己不自在,你说我还怎么劝,当时我就想让他走,结果一耽搁,他把狗给杀了!最可气的是,我让他把狗皮埋了,就假装不知道这回事,你们猜他把狗皮埋到哪儿去了?”
顾平安一愣,旋即看了眼隔壁人家,“不会埋到他家去了吧!”
葛师傅忙示意她小声一点,“对,就埋到人家石榴树底下了,人家院子里种石榴树是多子多孙的好兆头,他把狗皮埋到底下。后来不知道是他家浇水冲出来的,还是腐烂了闻见味儿了,反正他们发现了那张皮,也认出来那是他家的大黑狗了,那孩子整哭了两天啊。一家子提心吊胆,以为得罪了人,我这心里老罪过了,当时就该跟人家说清楚,不管是赔钱也好,哪怕人家要报警,哪怕是闹僵了,也不该瞒着!”
顾平安问:“他家六口人,有老有少,家里应该随时有人吧?”
“对,肯定是半夜去埋的,当时我让他埋到我房子后头,我瞅着他去的,结果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给移到人家院子里去了!当时我真是悔死了,还好他自己走了,要不然恐怕我也得得罪他!这徒弟是真不能随便捡啊!”
葛师傅越说越气,把那些照片摞到一起,推到顾平安面前:“别的我不敢说,反正那张坐垫肯定是他的手艺,就算不是他亲手做的,也可能是他教别人做的,你看那镂空的地方,这是只有我一家用的古法烙烫切割,一眼就能看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