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总是想着纱羊告诉他的那些事,又想着自己斩杀槐树精时的场景。
他本就沉默,有了心事后便愈发沉默寡言。
任四周赌声鼎沸,他自陷在无言的寂静之中。
好一会儿,司樾放下了茶盏。
瓷器落在桌上,磕出一声清响。
她看向恒子箫,“过去的事,多想无益。”
恒子箫垂眸,掩住两分涩然。
“师父……”他搭在膝上的双手收紧,“您既收我为徒,为何不肯传道于我。”
自纱羊坦白后,恒子箫想了许多。
多少年少时忘了的事,都在此时被翻了出来。
他想了起来,师父传他的第一件物什是一把利器。
她将凶器交到他手中,却对他说,不许杀人。
此后又传给他了一盏屍灯,灯光所照,诸邪不侵。
背叛了师父的自己固然可恨,可从一开始,便是师父将他推上了那条对立的路。
恒子箫不懂,为什么他非要走和师父为敌的道路?
那晚大雪,他提着屍灯,问司樾何时飞升。
司樾说,她这辈子都不能够。
恒子箫便想,若师父无法飞升,他也就不求成仙,只求死在师父之前,先一步去地下做鬼,回报师父的养育之恩。
从小到大,他所求从来不是成仙成神,他亦步亦趋地跟在司樾身后,盼望有朝一日能够抓住她的一缕衣角。
六岁、十六岁、到如今,这想法从未改变。
隐约间,恒子箫似乎听到了一声叹息。
“我说过,”司樾道,“你是什么,我就给你什么。”
“成仙不好么,这四海八荒谁不想成仙,那可是条康庄大道。”
“可我只想和师父在一起!”恒子箫蓦地出声。
他倾身靠近司樾,一双黑眸盯着她,像是小时候那样倔强,却又添了两分哀伤,“师父,我现在改,还来得…”
他被司樾的食指抵住了嘴,发不出声。
司樾看着他,“身为神子,你无权和神作对。”
恒子箫一怔。
“我的道,我走过,所以不想让你走。”司樾收了手,懒懒地往后一靠,目光又投向了赛场,“你要是执迷不悟,天不收你,我也要收你。”
她说得轻巧,像是在闲话,可恒子箫却心中一凉,明白这事没有商量的余地。
他缓缓坐回了垫子上,低垂着头,半垂的眼睫投下阴翳,遮住了眸中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