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鲁斯觉得头疼。他知道他的推测大概率是错的,在缺失大量线索的情况下得出的结论可能和真相南辕北辙,这时候他最该做的事或许是放空大脑听对方讲述故事,最多把故事的细节记下来留到以后再进行拼凑。
唯一的问题是,布鲁斯不确定自己事后还能不能记得这些故事。
海浪在他们的脚下起伏。沙沙声温暖得像一场春季的细雨。
半空中那只垂死的蝴蝶还在缓慢地飘落,布鲁斯仰头望着它,惊觉刚才这段时间里他只顾着听桑西讲故事,完全把自己的处境抛在脑后。
不知道为什么,这只蝴蝶还活着。它坠落的速度慢得像是永不结束,慢得像是这一幕被某种力量精心截取、反复重播,而蝴蝶和他都被困在循环的时间中,永远在走向坠落,永远经历和回顾着希望即将熄灭前的绝望,却又永远不至于真正地绝望。
某种程度上,布鲁斯认为,这可能也是亚度尼斯本人的感受。
至于亚度尼斯是否还算得上人或者是否能够感受,这就是另一个讨论起来或许能写出千万字巨著的话题了。
他转过头,正看到桑西也仰头遥望蝴蝶。
组成他躯体的每一根线条都是那样轻盈柔美,而那线条本身宛如流动的光,寥寥几笔便勾勒出宁静的侧影,即使在一动不动的时候,生机也源源不断地逸散出来,仿佛被投入水中的石头表面聚集起气泡。他明明是静止的,线条起伏之中却迸发出诡妙的动感。
“终其一生,拉斐尔也没能画出缪斯的相貌。每一幅以他为主角的画像都只是对于美的拙劣模仿,但就算是这样的拙劣模仿,也让他的技艺愈发精进……临死前,拉斐尔留下了最后的遗作。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