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杨知府引着人来,你娘都吓坏了。有道是宰相门房三品官,中堂大人的手下办事之人,杨知府都礼让三分。我知晓你也许会看不起你爹我此时的胆小退缩,失了文人气节。可你别忘了,当年你祖父也是因着官场争斗,辞官归隐来到这苏州城。”王时敏拍了拍儿子的肩头,“你就把她当个妹妹吧!我们家知道得太多了,你就莫要再给家里惹灾祸了。”

雨水顺着少年的额头划过坚毅的下颚线,那些年幼时相伴的轻声曼语,都揉在了风雨中。

在王家又养了些日子,直到调养好身子,才择日启程。

姚氏哭成个泪人,对她千叮咛万嘱咐,“月儿,一定要好好保重身子,你如今又多了人疼了,切莫再伤春悲秋的。常给舅母写信。”

王时敏倒没有流露太多不舍,只语重心长地对挽月道:“月儿,舅舅也没什么要多跟你叮嘱的。你是个聪明孩子,虽说是回自己家里,毕竟你是后去的,家中其他兄弟姐妹要好好相处,切莫骄矜。万事好好活着最要紧,旁的都不重要。”

挽月很是感动,若非大明覆灭,她的这位表舅也当时首辅之孙。可父子二人皆急流勇退,王时敏更是连官都不做了,何尝不是一种智慧?

兴许是怕她伤心,王时敏故作轻松地指了指身后马车上的樟木大箱子:“前日你说你喜欢舅舅的画,我给你装了一箱。舅舅无能,没什么好东西送给你,还有些古董玩物、书籍之类的,供你闲暇时取乐吧。”

挽月满心欢喜道:“舅舅的诗书画在江南堪称一绝,又怎么会不珍贵?”王时敏的画连董其昌都称赞,往后一幅画更是价值连城,给她装了那一箱子,那可比金银珠宝贵重多了。

“月儿妹妹。”王掞终究是没忍住,在王时敏的目光下向前走了几步。少年昔日里的意气风发,此时的笑容却被离愁染上淡淡的凄苦。挽月能从原主的记忆中感知到,这对表兄妹应当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若非鳌拜来认亲,兴许将来也能成。那也不好说,若非认亲,原主的身份王家未必会愿意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