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被问到名字,谢泱居然不知道第一时间该怎么回答。仔细想想,好像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还没几个人有兴趣问问她叫什么,她也从来没对任何人介绍过自己的真名。
她的本名谢泱一点都不想说,那是属于她独有的秘密,打死都不会吐露给任何人。可在这个世界她又叫什么呢。赋予了她第二次生命,这具身体生理定义上的父母压根就没给她取名字,她都不知道他们姓什么,只听见其他人叫他们“老憨”和“老憨家的”。
她也有几个同胞的兄弟姐妹,然而从小到大几乎没有和他们有过真正的接触,因为他们都被告诫不能随意接近触碰这位“天女转世”的尊贵人,谢泱只知道分别在四岁和七岁的时候因为饥饿和病痛死掉了两个,当她离开村子的时候,还有一个哥哥,两个姐姐,以及一个弟弟。
她还清楚的记得,回头最后一眼望去,黑暗逼仄的破烂窗缝里注视着自己的几张脏兮兮的小脸,还有名义上“母亲”带着笑容,却又含着泪水的眼睛。
谢泱难得的涌上了些愧疚,也许她真的该回去看看,而不是假装这些人不存在。无论如何,他们的所作所为谈不上好,可到底也没多么的坏。他们仅仅只是愚昧无知罢了。
见她久久不语,男人轻笑道:“怎么,这也属于不能说,可是不想撒谎的内容?”
摇摇头,谢泱被他的这个问题忽然勾起了满腔惆怅,幽幽的叹息了一声,里面包含了无尽的沧桑:“唉,我没有名字。”
判断出这声叹息里蕴含的情感居然千真万确,男人的惊讶又多了几分,毕竟从外表上看谢泱是个货真价实的小丫头,而且形容气色也确实不像苦日子出身。男人并不是没见过那种经历了各种生活磋磨的底层贫民,他们身上可没有谢泱那股子鲜活灵动,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儿,一切激烈的感情都被生活的艰辛磋磨光了,眼睛死沉沉的,一点光都没有。
想了想,男人温和的道:“那也无妨,只要活着就比什么都好。”
这下惊讶的人换成了谢泱,她可没想到这人居然还会出言宽慰自己,抬头看了他一眼。
男人对她做了个手势示意跟上,自己终于没有再继续傻站着,而是再一次开始了不紧不慢的漫步。谢泱别无选择,只好跟在他的身边。其实为了表达恭敬她还想站在几步之外的后面,可转念一想,万一被人误会是打算找机会偷袭背刺怎么办,便壮着胆子和他并肩前行了。
自从男人成名以来估计得有一千多年没人敢和他并肩走,他趣味盎然的看了身边的小丫头一眼,却也没有说什么。
两人往前走了一段,谢泱沉不住气,试探的问:“还未请教前辈高姓大名?”
之前还想着先礼后兵套话什么的,结果察觉到这一位是惹不起的真大佬,其可怕程度甚至远在当初那个追着自己打的自然卷之上,谢泱不敢造次,选了个感觉上应该危险系数最小的问题。
她就是随便问问,觉得对方多半不会回答,没料到他一点都没有犹豫,自然而然的道:“我吗?唔……我叫顾重,不过这个名字现在已经基本没人叫了,大家都称呼我为无念君。”
一听这话谢泱心里就“咯噔”一声,因为上一次听到被人称作xx君的还是那个自然卷成玄君,貌似能有资格被人用这种格式称呼的都是惹不起的大佬。
但……这种事情被本人轻飘飘的说出来,怎么又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对?
谢泱干笑了两声,她到底还是有几分察言观色的眼力,已经看出这位自称无念君的男人不喜欢绕圈子说话,就没有说什么“如雷贯耳久仰大名”的客套话,老老实实的道:“哦,既然如此,那么前辈肯定是一位了不得的大人物。”
说出这句话后,男人身上自带的气场似乎又变得更加缓和了一点,好像心情不错的样子,笑着问道:“你又知道了?”
谢泱实话实说:“不瞒前辈,其实我对外界的事情都不太懂,要说曾经听闻过前辈的丰功业绩那都是骗人的。不过以前某次机缘巧合,曾经遇到过一位自称‘成玄君’的人,他似乎很受人敬仰,我便擅自猜测了一下。”
无念君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哦,周瑾啊。”
谢泱赶紧补充道:“也谈不上遇到,就是远远的看了一眼,听旁人谈及而已。”
无念君笑了起来,真是奇怪,一个人笑与不笑的时候差别居然可以那么大,谢泱有些迷惑的看着他的笑脸,忍不住怀疑方才那个冷冰冰吓死人的家伙是自己的幻觉,这个男人,原来是这么平易近人的性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