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神情谦和,顺着内侍的话,进一步加深自己的人设:“楼庶人再如何有不妥之处,到底也是我的母亲,生身之恩大过天,我为人子,又怎么能不来相送?”

内侍笑着赞许几句,便引着他往乾清宫去了。

夜色已深,秋声呼啸,寒风毫不留情的刮在脸上身上,朱允炆却已经不觉得冷了,唯有无穷无尽的热度,从乾清宫这座至高宝殿传来,一寸寸温暖着他的五脏六腑,滋养着他疯狂生长的欲望。

朱允炆沿着走了无数次的门户入内,却见殿中并不像从前他称帝时那样灯火辉煌。

大抵是夜色深了,殿内高座处的灯火被熄灭大半,反倒是殿下烛火依旧。

他按部就班的行了礼,略略仰头的时候,只见皇帝坐在那张宽阔又冰冷的龙椅之上,面容难辨,素日里高大魁梧的身影竟显得有些阴沉,仿佛与那张龙椅融为一体,森森的投影到背后墙壁之上。

然而皇帝的语气却分明的温和的:“怎么穿的这么少?可见是伺候的内侍不用心!”

朱允炆不愿因此折了几个打小就跟着自己的心腹,忙替他们开口辩解,顺带着也是将话题绕回自己的得意之处:“不怪他们的。”

说到此处,他眼底平添了几分泪意,语气也随之哽咽起来:“是孙儿回到东宫之后,听闻母亲已经离去,匆忙追了出去,这才……”

皇帝轻轻地叹了口气:“你这孩子,今日行事虽然鲁莽了些,却也是个至孝之人。”

略顿了顿,又说:“也是个有福气的人。”

有福气的人!

朱允炆心头猛地一跳,却是故作不解:“皇爷爷,您此言何意?”

皇帝道:“向来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楼氏今日虽然获罪,却仍旧在世,岂不幸运?而朕父母俱是早早亡故于乱世,此时即便坐拥天下,也只能在祖地建庙祭祀,聊以宽慰罢了……”

朱允炆听罢,现下微觉黯然,继而却又迅速重整旗鼓,吹捧道:“皇爷爷建此亘古无一之功业,又使得皇甫氏历代先辈享无尽香火,已经是至孝之人了,孙儿想,他们九泉之下得知,必然也会深感欣慰的!”

“但愿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