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错愕:“尺素嫁了个和尚?”
了然尴尬的笑笑。
“父皇!”熙岚被冷落在一旁,不高兴的噘嘴打岔:“以后让表哥带你去寻姑姑就好了,今晚能不能先帮我教训神武军那个焦都尉!他竟敢不听儿臣的号令,还把我们关起来!”
皇上意味深长的笑笑,只道:“熙岚,你年纪还小,朝堂上的事情不要插嘴,父皇自有考量。”
“什么嘛!”熙岚将头扭到一边去发脾气,只道:“反正就是连焦蚬都不能砍呗!”
皇上只道这丫头被惯得无法无天,又心直口快,以后怕是要惹麻烦。却见了轻轻然拍了拍熙岚的胳膊,驾轻就熟的哄道:“熙岚,上天有好生之德,焦都尉除了失礼,也未真的伤害你,罪不至死。你既然是公主,能对旁人的生死予取予夺,今后说话更应该谨慎,不要动不动就要杀要砍。”
“好嘛,”熙岚撅起的小嘴瞬时放下,顺势靠在了然肩头,娇笑道:“我都听表哥的!”
了然不动声色的要把自己肩膀抽出来,熙岚却早有经验,像块牛皮糖般粘的死死的,身体柔弱无骨,全靠了然撑着,了然若敢再退,便作势要化成一滩泥栽倒在他怀里。
这丫头的心思藏不住,皇上全看在眼里,审视了然的眼神又郑重了几分。没想到短短数月,传说中“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繁嘉公主,竟被他驯得服服帖帖。
“皇上,”了然突然开口,正色道:“贫僧有一事相求。”
皇上终年不改颜色的脸上难得堆砌出一个微笑,只道:“我既是你的舅舅,跟我有什么客气的,说罢。”
了然斟酌开口:“方才熙岚也提到,神武军的焦都尉将我们困在府衙内,连夜去围剿浮屠宫。贫僧想问一句,这是否是皇上的旨意?”
皇上沉吟道:“不是。朕不知有此事。”
了然姑且信了自家舅舅,又见他欲言又止,不干不脆,也知道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不是皇上开金口便能解决的,看来皇上的权威不如他想见的那般强大。
了然心里没底,也不敢强逼皇上,又道:“实不相瞒,贫僧有一位好朋友,名叫萧笙,正是浮屠宫的少主,眼下也在永州。神武军此举,很可能波及到他。”
“父皇,萧公子也保护过儿臣!”熙岚瞅准时机插话,为了然助攻:“儿臣有一次遭贼人劫持,就是萧公子带着伤冒死救下的!”
既然救过熙岚,皇上心头一暖,对素未谋面的萧公子生出了感念之情,示意了然继续说下去。
“若剿杀浮屠宫的命令非皇上旨意,可否由皇上来制止?”他又想到皇上方才的勉强,退让道:“贫僧不懂朝政之事,但皇上既然坐在这貌不惊人的马车里微服出巡,想必有别的考量。若皇上无法帮忙,请即刻让贫僧离开,贫僧要前去搭救萧笙。”
“就凭你?”皇上疑惑发问:“在永州的神武军有三千人之众,你一个人要怎么救?”
了然目光灼灼,恳切道:“萧笙是极为重要的朋友,豁出命也要试一试。”
熙岚一听了然要豁出命去就慌了神,晃着皇上的袖子道:“父皇!您是皇上,怎么能由着神武军乱来!”
白晔那瞬间陷入沉思,朝堂的艰辛,他无法与这些孩子道出。
太祖皇帝留下的烂摊子,他收拾了二十年也不过是越补越烂。为了结盟,白晖临终前逼着他把那般狐朋狗友的女儿全娶了个遍,统统封为贵妃;为了制衡,他又二十年来都不敢立皇后。大琼一朝,不仅外戚干政、宦官专权的弊病积重难返,朝堂上结党营私的风气也甚重,他在皇位上坐了二十年,别的本事没机会历练,制衡的艺术倒是修炼得炉火纯青。
白晔觉得头疼。他少时常听父亲下了朝堂之后在家骂娘,说李氏皇族全是废物,若是江山还在他们手上,祸害的是天下苍生。他沾染了同白晖一样的习气,自命不凡,打心眼里看不上李瑾,故而深夜逼宫时问心无愧。
可等他自己也坐到皇位上,才惊觉无能的不是人,而是这把椅子,谁在上面都被困住,千丝万缕的关系牵一发而动全身,谁也解不开。任他心比明镜,也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
他很清楚,高公公的人轻易碰不得,一碰要出大事。故而连出门找女儿都要偷偷摸摸,唯恐造成正面冲突,捅破两人之间那层遮羞布。
可若是不碰,他又还要憋到什么时候?憋到高老头真的为了自己的屁事胆敢拿公主开刀的时候么?
“父皇!父皇!”熙岚还在晃他的胳膊,泪眼婆娑的哀求:“表哥要走了!你不帮他么?”
“了然!”皇上终于开口叫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