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他的问题,族老太太难以置信地看着蒋大老太爷,似乎不明白他怎么会问一个十五岁的姑娘这样大的事。而嘉兰只是抬起头,静静地看着蒋大老太爷道:“大祖父,这是三房的家内事,我无权置喙。”
“你不想扶持嘉日或者嘉月,教教她们怎么帮自己的娘亲,过继一个对她们来说最有利的弟弟吗?”蒋大老太爷平静地问她,他看着她,以一双见惯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的锐利的眼睛盯着她。
嘉兰毫不迟疑地摇了摇头:“不管好的或者坏的日子,都得是她们自己过出来的,我哪有权利替她们过日子?不过,她们如果想要我帮忙,合情合理力所能及的事,我会帮。就像我也会倾尽全力帮大房一样。”嘉兰认真地看着蒋大老太爷道:“一直如此。”
蒋大老太爷没有说话,就连族老太太也没有出声质问或者驳斥。只是过了一会儿,蒋大老太爷才缓缓地开口道:“兰姐儿,三房定嗣子之事是族中大事,须由各房主事者出席。无论你那日有多要紧的事,都必须要来。”
他看着嘉兰,一字一句重重地问道:“你,明白了吗?”
嘉兰从椅子上站起身来,站到蒋大老太爷和族老太太的面前,行一大礼,郑重道:“我明白。”
嘉兰在定北蒋府小住几日,才知道蒋三老太太几乎已经疯了。
她把自己和两个孙子锁在自己的院子里,除了亲近的使女,谁也不愿意见。蒋周氏把曼娘放进去服侍她,才过了一个月,曼娘就已经形销骨立,嘉兰再见到她时,差点没认出来。
是嘉月做主把曼娘放出来的。
嘉月陪嘉兰在院中溜达,路过曼娘住的小间就忍不住道:“她也不算有什么错。”
“命运难择。”嘉兰轻轻道。
嘉月短促地笑了一声,上下打量她道:“在你身上可一点儿都瞧不出什么命运难择来。”她虽然对曼娘表达了短暂的同情,但是她的内心实则充满了对蒋长虎今日要被流放的痛快:“咱们得去看看蒋长虎,才知道什么叫命运难择。”
直接参与拐卖孩童的人被判腰斩于市,而蒋长虎被判了流放。
嘉月和嘉兰赶到流放开始之处的流放亭时,蒋三老太太正在哭天抢地,跟她的宝贝孙子抱头痛哭。蒋三老太爷没有来,蒋三老爷也没有来。倒是蒋善『射』站在一旁,想要劝解蒋三老太太,却被她甩了一巴掌,一手打开。
嘉月见状冷笑一声:“嘉兰,你留在这儿,免得波及无辜。”嘉兰没有反驳,站在原地见她气势汹汹地冲上前去。
嘉月拎着蒋长虎的衣领,一把将他从蒋三老太太怀里扯开,尔后直接狠狠地甩了蒋长虎一个巴掌!
她身子那么娇小,但是这一瞬,在她手上缩着身子的蒋长虎,却仿佛要比她矮上一大截。
“我呸!你算什么玩意儿,也值当我祖母为你一哭?你不过就是个不敬嫡母、谋害亲姊!罔顾家法、圈养外室!拐卖幼童、丧尽天良的畜生!”嘉月声如洪钟地吼道:“你根本就是禽兽不如!”
嘉月气势如虹地反手又是一巴掌,蒋长虎惊愕而愤怒地看着她,蒋三老太太连忙扑过来尖声叫道:“你怎么敢打他!你怎么敢!怎么敢!”
嘉月哀声恳求蒋三老太太:“祖母,您醒一醒,您怀里的这个人,他害死了多少人!那么多的孩子生不如死,都是因为他!”
她转而又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看着蒋长虎道:“看在祖母的面子上 ”她说罢,示意一旁的侍卫把他扶起来,蒋善『射』也趁势扶开了蒋三老太太。
见状,嘉月亲自从侍女哪儿拿了明晃晃的一叠银票塞进了蒋长虎的怀里。
在塞银票时,她压低声音,几乎是附在他耳边道:“这就当是我送你上路的纸钱。”
还不等蒋长虎出声,嘉月已经走得离他远远的,一脸哀容地看着他。仿佛先前她的怒火,都是因为对他的恨铁不成钢。
蒋长虎捧着纸币,愕然地看着嘉月,似乎没明白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嘉兰扫了眼同在流放队伍里的人,以及看守流放队伍的衙役 他们正死死地盯着蒋长虎手里的钱。嘉兰轻轻地叹了口气。
流放这一路处处需要用钱打点,但是这种明晃晃的送钱,等于告诉其他人,蒋长虎就是一只待宰的肥羊。这不是送钱,这是送命。恐怕等不到下一个驿站,蒋长虎身上的钱就会被衙役搜刮干净。而其他的罪犯肯定以为他还藏着其他的值钱东西 蒋长虎怕是活不到流放地了。
但神智不清的蒋三老太太看不清这一点,她只知道扑在蒋长虎的怀里,直接哭晕了过去。而蒋长虎只知道把钱塞进自己的怀里,以为这样就能保存妥当 他再罪大恶极,也不过是个娇生惯养的少爷。他还没明白,嘉月给他送了怎样的一份“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