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到底要多懂事,才能接受自己从出生那一刻起就是多余的这件事呢?她可能还没有长大,她或许还需要磨炼。
纪珍棠把伞支起来,一边哭一边往前走,视线与伞沿平行,很快看到风雨里颤栗的垂丝海棠。
她将伞面往上提。
定睛细看,树下停着一辆车,疏狂的雨中,海棠花瓣落满黑色轿车的车顶。古墙巍巍,残花落雨,古朴的画面里闯入不那么和谐的现代痕迹,破落又华贵,鲜美而深沉。
她认得这辆车,是来拜访姑姑的。
快到门前,纪珍棠驻足。
隔一道门,听见男人醇厚深沉的嗓音,淡淡的,斯文有礼,在风雨里,令人的心慢慢地跟着静下来。
他说:“雨前很好,我父亲很喜欢六安茶。”
纪珍棠从包里摸到纸巾,胡乱地擦了擦脸。刚刚这一路哭得有点凶狠,胸口还在止不住地抽搭。
她站在檐下,稍稍整理了一下情绪。
从虚掩的门缝里望去,纪心荷正在给他倒去一杯热茶。
“多谢。”
钟逾白接过,温和颔首。
她站于门外,五六米远,青瓦堆叠的檐垂着细长水珠,隔一道水雾与眼里的湿气,纪珍棠凝视着男人,见他的身形被勾得隐隐虚幻。他穿件浅色薄衫,坐在一把普通的棕褐色木椅上,姿态微微放松。
原以为一身气场是因为穿着名贵,但见这样款式简单的一件衬衫,也被他这副宽肩窄腰的身量撑得熨帖精致,骨子里蕴着绅士的矜雅,如孤云野鹤,宠辱不惊。
“这茶还合口味?”纪心荷问。
钟逾白不置可否,他轻搁置杯盏:“茶山的选址和采摘方式很重要,京柘山的茶农手工采摘,比南山的机械作业细致些,茶味自然更幽香,多了清新,少些涩意。”
纪珍棠被他的渊博惊到,居然有人饮一口茶,就能尝出哪一座山头出品。
且听明白了他的弦外之音:别从南山进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