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得必有舍,在朱瑾的身体凝实之时,仓糜的身体也变的透明虚无。
朱瑾觉得,自己好像是进入了混沌一般,四周除了粘稠的黑暗,再无一丝光彩,或许,自己是要湮灭在这无边的黑暗中了吧!朱瑾皱了皱眉,却听到耳边传来一丝叹息,叹息声极轻,却带着不易察觉的无奈和不舍。
朱瑾心上一痛,仔细聆听那声音,这次终于听到他说的是什么了,那个声音分明在说:“朱瑾,醒来!”一字一句,如痴如缠,经久不散,不是仓糜的声音还会是谁?
仓糜,他或许不会回来了吧!对了,他说过,自己要是死了,魂魄就会飞回他的身边,永远和他在一起!那真是……太好了!那个傻瓜一定不知道他有多么想念,想念他早些归来。
朱瑾轻笑着,缓缓的睁开眼睛,眼前伫立的那人不是仓糜又是谁。最怕的是魂魄不能入梦,而此刻,即使身已死,心依然欢喜不尽。
仓糜勾了勾唇,露出一丝笑意,他抬起手想要揉搓朱瑾的发旋,手指却直直的穿过朱瑾,无法碰触!
朱瑾嘴角尤在笑,瞳孔却一下子放大,瞪的眼眶欲裂。他试探着叫了声仓糜,却见到那人露齿一笑,眸中流光千回百转,一瞬间,仿佛天地都失了色彩,只剩下眼前这个人的笑容。
“朱瑾,我要走了。”
朱瑾讶然,他本以为该走的是他自己,可是情况怎么反过来了?
仓糜的身体已经完全透明了,或许可以说,他的肉身早已消失,此刻在这世间的,不过是他的一缕残魂罢了。
无法触摸到对方,仓糜兀自收回手,眼里是从未有过的眷念不舍 。
朱瑾发了好长时间才从这个打击中醒转过来,看着即将消失的仓糜,他急忙伸出手,用力去握紧对方的手,可惜轮回有命,他终究是没有抓住那人修长的五指,只能徒然的看着仓糜消散于天地。
仓糜始终笑着,看着无措的朱瑾,忽然轻轻启唇,用口型缓缓说道:“朱瑾,吾心悦汝。”话未出口,人已随风。苍茫天地间,只余朱瑾一人徒然跪倒,声嘶力竭的叫喊着一个人的名字。
天空之中传来阵阵龙吟,仿若惊雷洗涤人间,随着一道紫红色的闪电炸响,原本伏地痛哭之人化作一缕轻烟,也于昆仑圣湖消散无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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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瑾一直都没有谈过恋爱,都已经四十好几的人了,可还是光棍一个,问他,他也不着急,总是笑着说时机未到,眼看着大好时光已过,身为好友的李悦可是操碎了心,上下打点着征婚,却只换来朱瑾一句:皇帝不急太监急!
得,太监也不想急啊!关键是李悦的孩子都快十岁了,而朱瑾还是火柴没头呢,都说男人四十一枝花,可那说的是有钱有气质的男人,像朱瑾这样的,顶多也就算个豆腐渣了!
四十五岁生日那天,李悦找了好几个女人为朱瑾过生日,期间不断有女的明勾暗魅,朱瑾却只是笑笑,并不打算回应。一场聚会下来,所有人都是不欢而散。
李悦有些气愤的垂着朱瑾的肩膀,问他到底想要个什么样的仙女才满意,那么大年纪了,看到别人成家立业,心里就不羡慕吗?
朱瑾从始至终都是浅笑宴晏的样子,听到李悦的这句话,笑着摇晃着酒杯道:“羡慕什么?这里,”指了指自己的胸膛,朱瑾笑着接到:“是空的,早没了别人的安放之地了。”
最终还是一拍两散,朱瑾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天空中是厚重的铅云,天色已经暗沉下来了,看样子过不了多久就会下雨。
说起下雨,朱瑾就有些恍惚,这些年来每逢雨天,他都会穿着雨鞋站在雨中静静等待,可一次次等来的,却只有冷雨彻骨,再也不会有一条傻鱼,莽撞的钻进他的雨鞋中了,是啊!像那么傻那么呆的傻龙又有几条呢?
天空中飘起了丝丝扬扬的雨丝,朱瑾站在雨中,伸出双手去接雨水,手没接到,却反被糊了一脸,刚刚用手遮住眼睛,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水声,一个低沉醇厚的声音缓缓的传了过来,朱瑾猛地回头,却见男人一袭黑衣,长发随风轻轻摇曳,目光正恬淡的看着他,明亮似星辰般的眼中,只有他一人的影子。
朱瑾动了动嘴唇,一滴泪却先于声落,他笑着开口,看着那个身段颀长的男人,笑意可化苍天日月:
“仓糜,你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