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淮枯草般的头发贴着头皮,斜着眼睛看他,无法聚焦的视线落向虚空,她的瞳孔看起来像一只早就死去的鱼。
“这样啊。”很久之后,她轻飘飘地说。
她近乎是疯狂的偏执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终于落地,曾经的坚持也好,不值一提的骄傲也好,冲破头脑的报复也好,在此刻终于融为最不重要的碎片,和宇宙中的粉尘一起消失。
“这样啊。”她嗫嚅着唇,“代我向姓林那小子道个歉吧。”
她望着天花板,最后一点执念随着最后一滴泪水消失:“是我对不起他们……把他们卷进来,又把一切都毁了。”
迟来的醒悟,毫无意义的道歉,和她的生命一起落下尘埃。
“周青先。”她最后一次喊儿子的名字,“你后悔我把你生下来吗?”
周青先呼吸时感觉到自己在颤抖,是愤怒吗?还是悲痛?他分不清,只知道心中凝聚成不知名的黏状物,在一声不吭中沸腾。
他深深地吸气,反问周淮:“你后悔生下我吗?”
“……后悔。”周淮闭上眼睛,在告别的最后一刻,脸上浮现出苍白的笑容,“但还是,还是会做一样的选择。”
“对不起……”她颤颤巍巍地抬起手,还是试图在最后能碰到一点别人的温度,在孤独的恐惧中绝望:“周青先……我好怕死啊……”
啪嗒,她的手无力地落在床榻。
随即仪器尖锐提示声想起来,监视屏切换显目的红色,波动的心电图成为平直的直线。
周青先无动于衷,眼睫终于在此刻神经质地抖动两次,垂手去轻轻碰了碰周淮的小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