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青先讨厌他的床,因为他躺上去总是十分难过,十分情绪化,他睡不着觉、做不起梦,在这张床上,他只会嗓子痛、眼睛痛、胃痛、头痛、心痛。
周青先也讨厌灰色,腐败的难看的肮脏的单调的灰色,油漆桶打倒了才能混成的颜色,和自己的人生一样,是没有希望的颜色。
很奇怪,好像每次躺倒床上,不好的情绪就会从灰暗的床底蔓延出来,咬掉钢筋铁板,吞噬柔软棉花,钻进皮肤表层,再从眼眶和口腔里冒出来。
这让周青先很痛苦,又无处消解这般痛苦。
他想,林北生肯定是没办法理解他的,这样神经大条、五毒不侵、好像任何苦痛都没办法击倒的林北生,肯定是不会理解他的感受的。
他恹恹地这样想着,又陷入一种古怪的情绪当中,不愿意花时间好好解释。
于是林北生便我行我素地把周青先放到了床上,替他盖好被子,叉着腰想了一会,然后嘀嘀咕咕地说:“可我觉得灰色很好啊,很耐脏。”
周青先眼皮跳动一下,没精打采地用被子蒙住脑袋,很慢地翻了个身,不想要再听他说话。
随即他的身侧凹陷下来一块,他连人带着被子一起被抱住了。
“今天我能在这儿睡吗?”林北生的声音从头上闷闷传来。
周青先不回答,林北生便把被子掀开一个角,对着黑压压的被窝又问了一次:“可以吗。”
“不可以。”周青先终于慢吞吞地开口了,没什么精神气,但是很义正言辞地拒绝,“我不要别人挨着我睡,而且你太烫了,贴着我很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