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队心里有了计较,也不直说,只熄灭手电筒站起来,似笑非笑地讲:“起来,跟我走。”
其余人瞬间哗然,这是要单独隔离的意思?也就是说伤口确实是污染者抓伤的?帕尔默教授更是表现得跟死里逃生一样,三两步跑到了最远的地方。
男人愣了一下,竟然没有出声反驳。要知道,绝大多数人面对这种情况,不管真假都会竭尽全力地否认以求自保,而他却是顺从地站起身,一步一步跟着赵队朝农舍靠里的地方走去。
“慢一点。”他忽然道,“太暗了,我看不清。”
今晚的月色很好,满月悬挂高空,赵队甚至可以透过皎白月华看清男人说话的口型,他停下脚步回过身问:“夜盲症?”
男人点了点头。
或许是他冷静配合的行为博得了赵队的欣赏,见男人脚步放得很慢,一点点挪过来,他又耐心问了一次:“你叫什么?”
“吴小虎。”这回男人终于给出了答案。
“小虎。”赵队抱臂唤他的名字,声音也压低了些,“我知道你没被污染者抓伤,那两道口子估摸着是刚逃跑的时候被石壁划的。我之所以喊你过来,是不想看你再被那副教授占便宜,给你个清净。当然,你要是觉得我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你就尽管回去坐着。”
吴小虎没什么表情地注视着赵队,好一会才颔首朝他道了声谢。
第2章
这人的反应让赵队觉得十分奇怪,回应总是慢一拍是一个原因,另外一个原因则是在赵队预想中,听到他的话,正常人的反应无非就是感激,羞愧,亦或激烈否认,甚至恼羞成怒,然而吴小虎的反应……过于平静了,平静到对这件事一点也不在意,好像当事人说的不是他,他只是一个无关的旁观者一样。
就连后边的感谢都像是他觉得自己这时候应该致谢,所以才讲了声谢谢。
虽然觉得疑惑,但赵队至少知道自己的好意没有被辜负,他让吴小虎在附近找地方坐下,自己回到原位,枪搁到腿边也挽起了裤腿。
长裤下,是一条泛着金属色泽的机械腿,赵队活动了一下膝、踝关节,如同保养那柄□□一样用绒布悉心擦拭义肢表面。
擦到一半,他余光注意到吴小虎正看着他,或者说,看着他的腿。黑眸深沉如渊,半边身子掩在阴影里,看不清神色。
“义肢,没见过?”赵队懒洋洋地问。
闻言吴小虎眯起眼,依旧是没什么起伏的语调:“看不太清。”
赵队笑了一下:“看不清就别看,机械肢不是什么罕见玩意,特别是军队里,十个人里八个人就进行过大大小小的人体改造和基因优化。”
吴小虎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然后当真不再看他,闭上眼准备睡觉。
赵队也打算小憩一会,临睡前,他再次环顾一圈,确认其他人的状态。
大多数心有戚戚地低着头,疲惫到了极点,但怎么也睡不着。耳边隐隐有啜泣的声音,但更多的还是农舍外拖曳的脚步声,和独属于污染者口中的嗬嗬喊叫。
夜间的污染者视力很差,这个时候,它们的攻击性远没有白天那么强,大部分时间都在无意义地徘徊,然后撞树、撞墙,掉进坑里。
在晚上变成瞎子这一点倒是和吴小虎的夜盲症有点像,赵队转过头,就见上一秒还在调整坐姿的男人这一秒竟然已经睡着了,后脑勺抵着墙壁,侧仰着脸,面容恬静睡得很沉。
赵队还从未在末世来临的这三年内看过任何一个人,睡得和吴小虎这般没心没肺,好似全然不在乎自身安危。
……这人该不会是个傻子吧?
*
凌晨四点左右,一曦白光破开天际暗沉的浓雾。夏季天亮得早,伴随着这道晨曦,农舍外的污染者也似逐渐苏醒般开始骚动不安。
科研员们裹着外套睡得非常不安稳,有几个干脆彻夜未曾合眼,每人眼皮子下面都挂着两只黑眼袋,一有风吹草动就会惊慌地四处乱看。
……只有一人除外,赵队推搡了吴小虎好几下,差点就要拿脚踹,这家伙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一副不知道今夕是何年的样子。
“队长,有一只畸变污染者消失了。”一名下属急匆匆地赶来汇报。
“什么叫消失了?”赵队长冷声问,“说具体一点,是离开了,还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