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洛两边点头,点出了无措的样子。他拿出一张名片递给高沉说:“有空就一起吃个饭。”
接过身份证后他就称有要紧的事,急忙走了。离开的背影跟挪开垃圾桶后发现的那只老鼠一样。
“美国留学过的,怎么会混成这个样子?”
被范洛借钱的那些老板们,大多会跟范洛说这句话。没怎么读过书的他们,能够更有底气地嘲笑学历的无用。往后见到人就说“学历有什么用?我认识的一个还是美国留学过的”。但这其实和有没有美国留学过没关系,只是他正好是有问题的那一个。就算他和这些老板们一样没读过书,也还是有问题的那一个。
范洛小时候常常会听幼儿园老师跟家长说,“他真的很难教”,没有比听不懂正常人说话的孩子更难教的小孩。于是父母听到这类话,就会觉得他很顽皮,是个问题儿童。他带着这许多问题活到现在,从问题儿童成为有问题的成年人。
有问题的人,说的话没有可信度。不管是说谎,还是说事实。不管是骂人,还是劝人。每一句话都来得不痛不痒。像他前几天跟一个要自杀的学生说别做傻事,学生反问他:“你懂什么?最讨厌拿你那种优越感来劝我的人,像你这种人,怎么会知道我有多痛苦?”
后来学生的父母来,表示向她妥协 ,答应以后不会再对她说教,让她和同学出国旅游,她终于肯从天台的围墙上下来。
范洛在学生被父母搂紧怀里的一瞬间,产生了怜悯的感觉。当然那个怜悯不是给学生的,说给自己又有点自恋。
他只是想起,他的母亲,两年前在家里烧炭自杀。除了房子和遗产,没再给他留下什么。遗书,遗言,甚至临走前的最后一通电话。都没有。她去得很安静,不打扰任何人,不让任何人打扰。
然后范洛开始想建立自己的人生,迟来的,第不知道几次想重新建立自己的人生。可他的“问题”堆积太久,这不是一天两天就能铲平的枯草。他把房子卖掉去投资 ,一直没赚回来。遗产没有太多 ,十年前可能很好花,这些年什么价格都在涨,翻倍地涨。大部分钱投进公司里,打不起任何水花。
半年前他负债时和陈先生合作的那个项目,三个月前厂商卷钱跑路,丁紫离家出走没有半点音讯 ,三个月来找他的只有催债的高利贷和被他欠钱的陈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