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意游的酒桶空了,他起身从天台角落又拖出两升牛栏山。

“如果我是独生子,我可能就信了,觉得这些盲目理所应当、觉得我生来就是高人一等。我永远都不会不开心。可偏偏我不是,偏偏就有另一个孩子,偏偏另一个孩子还是我姐。

“当然,吃穿用度没少过她,大部分我有的她都会有。但是一人一份的蛋糕只能我提出想要,她想要就是浪费、就是馋嘴;基本一样的玩具有两种、价格不同,我的那个就是比她的贵;课外兴趣班我随便挑,她只能选择价格合适、符合‘小女生’定义的舞蹈班手工班;同样去费用贵的私立高中,给我拿钱的时候满面春风,给她拿钱说是投资这么大不知道能不能回本……

“这差别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从我出生开始持续到现在。不知道我出生前是什么情形,估摸着也差不多。毕竟就算没我,也可以想象出未来的我。

“也不记得为什么开始注意这些的。可能是因为小时候他们工作忙,我姐才五六岁就带着我待在家、带着我玩,比他们要亲近得多?可能是因为她不敢提出要求,我却能随便开口,对比太明显?也可能是因为她哭得越来越少、话越来越少、和我的交流越来越少?完全想不起来了。

“总之他们每次对我好,我第一反应不是高兴,而是想——那我姐呢?拿到新玩具,我想她有没有;爸妈安慰我,我想她是不是都一个人哭;庆祝我考上大学,我想她每次升学怎么都悄无声息。

“我一点都不会因为被爱而高兴,我很惶恐,还很愧疚。本来该给我一份,却因为我姐是姐姐,就把她的那份抢来给我,让我拥有两份。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没道理的事,不由分说就让她成为受害人、不由争辩就让我做抢劫犯。”

居意游说完沉默很久,他没期待齐显能给他什么回应,就只是想说而已。可这么说出来,他又觉得别扭、觉得不好意思。他长叹一声,直接躺在地上,问:“我这种既得利益者说这些,好像相当不合适。你会不会觉得我吃了红利还在假惺惺啊?”

他自己立刻答道:“我也觉得。我不就是动动嘴皮子试图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净吗?呕,好烂的人。”

齐显默默听着他大倒苦水,他觉得居意游不开心压根儿不是因为幸运,而是因为他还算是个好人。这理由看起来真挺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