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宫人哼了声,甩脸就走。
现在这宫里头的人,都恨不得另攀高枝,至于景元帝,有许多人又恨又惧,巴不得他早些驾崩,又怎会惦记?
……惊蛰也说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感觉。
他害怕吗?
是有点的。
毕竟这局势混乱,眼下来看,瑞王很有可能登基,可他要是登基,那黄家,太后,肯定会被他力保下来。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惊蛰都万般不愿见到这个景象。
可寿王登基就真的很好?
惊蛰说不清楚。
他只是这宫里的一个小小的太监,不知道那么多的局势,也不清楚宫外的情况。他低头打量着景元帝的侧脸,轻声叹息。
温热的手帕擦拭过男人的脸颊,惊蛰又开始说起话来。
每日来,惊蛰总会说点什么。
一来太过安静,那种死寂让人有些害怕;二来,景元帝的容貌,也总会让惊蛰看得入神,往往连戒备也忘了三分。
不知不觉间,惊蛰就将许多话说了出来。
他说起最近乾明宫的纷争,说起他家里的事,说他不想要瑞王登基,说他在路上看到野花盛开,说起自己在北房的朋友……说到没话说,惊蛰就开始说起他对景元帝的喜欢。
……注:对脸的喜欢。
惊
蛰花了长篇大论描述景元帝的容貌多么好看,他是多么喜欢,垂涎得像是只看到了肉干的小狗。
惊蛰左顾右盼,发现没人后,这才悄悄趴在景元帝的耳边,低声说道:“他们都说瑞王长得儒雅温柔,可我觉得,陛下有时候,也挺温柔的。而且你比瑞王要好看!”
“是吗?那你很喜欢?”
“当然。”
惊蛰理所当然要点头,突然意识到不对,整个人僵硬地爬起来,这才意识到,景元帝已经睁开了眼。
惊蛰:“……”
哈,让我死吧!
皇帝到底是听了多少?
景元帝的眼眸幽深得很,声音冰凉沙哑,带着怪异的艰涩,却是眼不错地盯着他看。
“回答呢?”
“挺,挺喜欢的。”
景元帝垂下眸,不知在想什么,良久才道:“扶我起来。”
惊蛰着急忙慌上前,给皇帝扶了起来靠坐在床头。景元帝的呼吸比以往沉重许多,那虚弱的模样,也莫名叫惊蛰有些酸涩。
“去把宁宏儒给我叫进来。”景元帝低低咳嗽了声,“然后,这几日,你不要再靠近内殿了。”
惊蛰惊讶抬头:“陛下,你不要奴婢伺候了?”
“嗯。”景元帝冷漠地说道,“我不要你了。”
就像是主人随意丢弃无用的玩具,他的冷漠是纯粹恶意的,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地。
惊蛰面色微白,低下了头:“喏。”
他退了出来,去寻了宁宏儒。
而后的事情,快得惊蛰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听闻景元帝在文武百官面前又一次吐血,身体急剧衰弱,听闻宗亲大臣都赶到皇宫来,就为了趁着景元帝还没真正驾崩前拟出个章程来,听闻太后贵妃德妃等人收到这些消息后,也急急赶来乾明宫……
从不知道,这座死寂的殿宇,竟能容纳下那么多人,那么多声音。
入了夜,一切才稍稍平息下来。
待到明日,怕就是换了新天。
惊蛰抱着膝盖,安静地看着外头的明月,这天气本不该冷,他却感到了异样的寒凉。
倏地,有人敲响了他的门。
“惊蛰。”
是宁宏儒的声音。
惊蛰微讶,忙穿鞋赶了过去,推开了门。
门外宁宏儒朝他招了招手,将一个包袱塞到他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