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学时读《红楼》,总不能脑补湘云醉卧芍药裀,但桂树下的女人帮助他实现了某种跨越时空的通感和共联。
所以,他宁可惹恼林姐,也不希望这画面消逝得太快。
桂花味香得呛人,吴虞吸一下鼻子,从床单中央往旁边挪一挪,然后拍拍身侧空位:“季时秋,过来。”
季时秋微愣。
见他无动静,吴虞语气急躁勒令了些:“过来啊,躺下。”
还同他要来竹竿。
季时秋走近,长影罩在她身上:“林姐会更生气吧。”
吴虞看着他逆光的脸,花枝在后头摇曳:“你管她。”
季时秋照做了。
桂花雨的持竿人和创作者换成吴虞,而他成为坐享雨幕的人。
幼时季时秋淋过很多雨。被父亲拎到门外不给进家,他多次砸门无果,只能绝望地贴墙而立,仅用头顶那片逼仄的门檐遮蔽,雷暴近在眼前,天地都生烟,闪电随时能摧毁他,而屋内母亲凄厉的呼号和眼泪,都像是阴潮的雨季,遥遥无绝期。
风很轻柔,光里有花香。
它们都成了实体,是纯金色的箔片,是碎星星,轻盈地滴坠到他脸颊上。
这是他梦都不敢梦到的一种雨。
有诗性的圣洁,能将他心头的霉斑与枯萍都荡涤开去。
季时秋舒适地阖上双眼。
看季时秋那么轻巧,吴虞低估了打桂花的难度,坐那举着细竿捅了会,她双臂微酸,于是放下来,揉按肩膀。
她回过头,发现男生枕着手臂,静卧在那里,似已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