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有六部,分别是吏、户、礼、兵、刑、工这六部,每部一个尚书,主管全国军政,直接对皇帝负责。
六位尚书几乎每天都会见面,甭管彼此是否对付,只要没有明着扯破脸皮,谁家有个红白喜宴,肯定都会给另外五位尚书下请帖。
因此,当前院传来喧哗,刑部尚书郭弘也跟着几位同僚一并出来查看。
去年闹出畅园案后,先帝对刑部大小官员都有些失望,贬了刑部尚书,然后将当时还任山西巡抚的郭弘调进了京,而郭弘担任巡抚期间,除了政绩斐然,还破了几桩震惊全国的大案,一众京官也都服气先帝的选择。
入京的郭弘,并未明显与哪些京官结交,兢兢业业地掌管着刑部,其他事都不去搀和。
几位尚书都蓄着或长或短的胡须,气度威严摆在那,一出来就将宾客的议论声镇压了大半。
抱着灵牌跪在地上的白衣妇人认出了一身红袍的兵部尚书胡伯昌,根据胡伯昌的态度也猜到郭弘等人的官职不会低于他,白衣妇人哭得更凶了。
胡伯昌很想将这堆人都绑去柴房,奈何众目睽睽之下已经错过了最佳时机,现在出手,倒显得他心虚。
因此,白衣妇人得以将她的冤情陈诉出来。
众人这才知道,妇人姓刘,她的丈夫唐长河七年前曾任浙江宁波府定海卫指挥使,那时候胡伯昌也还在浙江做巡抚。倭寇频繁来袭,为了抗倭,胡伯昌亲自招安了当地一批海上盗匪,让那些盗匪转为了正规的朝廷水军。
其中有个盗匪头目叫褚啸,其人颇有本事,屡次立下抗倭奇功,深受胡伯昌重用。
但褚啸也是个名符其实的恶霸,他不受军规约束祸乱当地百姓,刘氏的丈夫唐长河实在难以忍受,不但出手阻拦褚啸欺压百姓,还多次去胡伯昌面前揭发褚啸的罪状。
据刘氏称,胡伯昌收了褚啸不少贿赂,一再帮忙掩饰,再后来,就是褚啸趁着倭寇来袭,联合胡伯昌暗中谋杀唐长河并嫁祸给倭寇。唐长河死了,褚啸行事越发猖狂,居然还多次闯进唐家强占刘氏。刘氏本想一死了之,念着尚未长成的儿l子才选择苟活于世。
唐子越来越大,知道母亲为褚啸迫害,冲动之下去行刺褚啸,被褚啸打成重伤,刘氏请遍名医花光家财为儿l子治病,终究还是回天无力,就在先帝驾崩不久,唐子也在怨恨痛苦中离世,这才有了刘氏心如死灰,只想与胡伯昌、褚啸玉石俱焚。
面对刘氏的指控,胡伯昌不急不怒,遗憾地长叹一声,同情地看着刘氏道:“令子病逝,你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痛我等都能感同身受,只是我在浙江做了三年巡抚,期间并不曾听说褚啸有任何非法之举,更不曾收到唐长河的任何指控,再有就是唐长河,他死在抗倭战场,乃是为国捐躯的英雄,绝非你说的那般。之后我进京赴任,你与褚啸是否另有恩怨,我就无从得知了。”
刘氏一口吐沫呸过去:“褚啸这些年在宁波府横行霸道,皆因有你在京庇护才没能东窗
事发,你敢说你不知道?无非是收了他的贿赂,与他狼狈为奸罢了!”
胡伯昌摇摇头:“我回京后与他再无任何来往,你这全是血口喷人,今日是我孙女大喜的日子,还请尔等速速离去。”
家主发话,胡家的家丁们立即冲上来,蛮横地将刘氏等人往外撵。
胡伯昌不再关注那边,苦笑着朝一圈宾客拱手赔罪,再请众人回去吃席。
曹勋跟着男客们准备往里走,这时,刑部尚书郭弘忽然开口道:“刘氏千里迢迢从宁波府进京伸冤,无论她有没有证据,本官身为刑部尚书都不能坐视不理。”
胡伯昌厚厚的眼袋更沉了几分,看着他道:“郭大人的意思是?”
郭弘朝他拱手,道:“我会带刘氏等人回刑部,也免得她吵吵嚷嚷坏了您府上的喜事。”
他既然说出这话,胡伯昌便不指望能拦了,笑道:“也好,那就有劳郭大人彻查此案,还我胡某一个清白。”
郭弘:“自当如此。”
说完,他穿过宾客们让出来的狭窄交道,对被粗鲁扣押的刘氏等人道:“我乃刑部尚书郭弘,你们可愿随我去刑部陈诉案情?”
刘氏涕泪俱下:“民妇愿意。”
郭弘再看向那些魁梧粗壮的家丁,目光变冷:“还不放手?”
家丁们歪头看向胡伯昌,收到主人的眼色,这才松了手。
随着郭弘、刘氏等人的离去,胡府这边便只剩迎亲队伍与一众宾客了。
喜娘收到胡府总管的眼神,忙又喜气洋洋地吆喝起来。
状元郎陈定之的笑容却再也无法恢复之前的自然,如果可以选择,他真想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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吹吹打打声中,状元郎还是接走了新娘子。
一群官场的人精们只当没有出过变故,该吃吃该喝喝,直到喜宴顺利结束。
胡伯昌送几位尚书与曹勋等人出门。
曹勋官职虽高,站在尚书堆里就是小辈了,他自觉地走在后面,出门后一边看着胡伯昌与几位尚书道别,一边留意院内,等着自己的小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