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过去枯燥无光的生命中,全靠着妄想这完美的法律终有一天会实现而活着。我为了重建秩序而奋斗。这比我的生命还重要。我无法,我不能看到这完美的法律和社会秩序走向毁灭的样子。”
大滴的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滑落,从被撞破的窗子吹进来的春风寒冷刺骨,海因里希只穿着白衬衫和浅麦色的羊绒背心。
她哽咽着说:“在那一天到来时,在我的理想破灭的时候,我失去活着的价值,能选择的只有死亡。我不是威胁你,抗拒你,我没那个分量,卡尔,我只是在祈求你。别这么做。消除犯罪靠的是教育、法律和社会帮助,不是消灭某一种基因。。。我很害怕。”
卡尔艾尔很少能看到反对他的人在他面前泪流满面,声泪俱下的表述什么,激怒他的只是恶狠狠的敌视和咆哮。而哭泣的人,这总能激起他对弱者的同情和保护。对于哭泣的妇女和儿童他总有无限耐心,现在的耐心不再无限,但也会觉得自己太凶了。
刚刚激怒他的,不是海因里希坚决的反对,而是她类似于自杀的举动——她无法忍受生活在我的统治下/自杀是她能力范围之内最激烈的反抗:“你怕什么?”
海因里希绝望的扶着桌子,半靠在桌子上:“我怕事件逐渐扩大,逐渐严苛,毁掉人与人之间的善良友好,完美的社会秩序,正义的法治,以及国家的经济发展。而我如果不死,也会被翻出来。安娜的父母比我的父母更糟糕,他们是践踏道德、宗教和法律的败类。为了扩充财富谋财害命的资本家。只需要轻松查证,就能掌握他们和地方治安官勾结的大量证据。
他们不在乎我的任何感受,而我却要为他们的恶行,承担难以忍受的后果——我必然会被免职。再也无法进入正义联盟基地,无法见到你。
卡尔,职务和理想就是我的一切。除此之外我没有生存意义,也没有生存的价值。历史总是这样,更偏激的人会取代我的位置,夺取我的话语权,然后……审判我。”
“不!你是我的朋友,安娜,你不该这么想。”卡尔试图举例说明,然后想起来没有公务之外的交往,没有分享生活,聚会她也不参加。“我不会这么做的。现在失业率和犯罪率都很低,近乎为零,这也是我的梦想。以前,我总是希望政府能出台更好的法律。更好的标准那么简单明确,但他们就是不做。现在这样就很好了!不会改变的。”
海因里希掏出旁边西装口袋里的真丝手帕,擦了擦眼泪,妆容防水效果很强,一点都没哭花:“可是你想做的每一件事都做成了,每一件。而消除犯罪基因这件事,在理论上看起来很不错,而结果只是不可预料。而再恶果浮现之后,任何事都无法消弭。”
“我不会这么做的。正义联盟的成员内部也有很多人的父母,不是很体面,可子女却是出色的英雄。我也不是每次都能做成。”卡尔确定她说的发展规律符合历史逻辑,但历史上没有超人:“你不会失去话语权,别忘了戴安娜很喜欢你。”
海因里希对此深感悲哀:“在我看来,她不如理想秩序。在她看来,你才是最重要的。”
卡尔知道这一点,但一直装死不回应:“……对不起?”我啥也没干啊。我咋知道戴安娜那么喜欢我。你们两个到底是怎么确定不会走到一起的?一起出门玩,购物,逛博物馆,你骚扰她,但没有明确关系。
海因里希惋惜与自己没来得及做个温柔的发型,顺便涂点显得洁白娇弱的腮紫:“我祈求你,卡尔,如果你愿意看在我过去干的还不错的份儿上,给我一点点怜悯和恩赐的话,当我犯下死罪时,把我流放回原本的世界里。”
“好的,我答应你。”卡尔郑重其事的允诺:“即使你刺杀我——在你自己写的法律里这是死罪,我也赦免你一次,送你回去。好了吗?你和蝙蝠一样喜欢把一切都想到最坏。别再哭了,宁愿你大喊大叫。”
海因里希深觉失态,尴尬的继续擦脸:“对不起。我误会了。”
“别怕。我确实是你的朋友。我会听取你的意见,尤其是有理有据的这部分。”卡尔觉得她有些悲观,但学法律和历史的人觉得悲观很正常,在对于凡人来说过于漫长的历史长河中,有太多东西能摧毁一个人和一个国家,实际上每一个失败和崩溃的国家,都是在内部自行崩坏,过分宽松或过于严苛的管制都会导致这种结果。
她能为理想不眠不休的工作,也为这完美的法律而狂热。理想主义者自杀并不罕见。
他温和的说:“你需要吃点东西。然后告诉你一个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