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昆恨声道：“那你为什么不做？！”有本事的话你一枪杀了我啊！

裴曦当然看得懂陈昆的意思，可是他就算看懂了，又为什么要顺着对方的意呢，裴曦眉眼一弯，便是喟叹道：“陈昆啊……”

他这个语气倒像是一个高位者在击败弱者的时候的感慨，带着居高临下的悲悯和可惜，似乎是在悲悯对方的弱小，似乎是在可惜一个合格的对方没有成长起来，可是他们之间的年龄相差一倍，裴曦却用这样的语气来对待陈昆，陈昆的眼睛当时就红了，气红了，“裴曦，士可杀，不可辱！”

他也是北联盟国9区响当当的人物，凭什么这么作践他，看不起他！？

“不可辱吗？”裴曦伸出手去，用手背拍拍他的脸颊，这个动作极具侮辱性，裴曦放轻声音，低缓如同恶魔低语：“你忘了么，我跟你有仇啊。”

陈昆狰狞的面孔猛然顿住，定格在一个很滑稽的、难以言喻的表情上，“你……”

裴曦把手收回来，很自然地把江上阳口袋里的湿纸巾拿出来擦了擦碰过陈昆的部分，动作明显到压根没打算掩饰他的嫌弃，裴曦的眉眼也是弯弯的，带着笑，笑得玩味又嘲讽，配合着他那天然就让人觉得高傲的嗓音，简直把人气出一口老血来，可是那笑容也很好看，好看得像是花在开，可惜是一朵能吃人的食人花，裴曦看着陈昆，慢条斯理地说：“人都是越老越天真吗？你怎么就会觉得，我要让你好过呢？”

陈昆直接吐出血来了，因为牙根咬得太紧，血都从缝隙里渗了出来，乍一看还以为是他被裴曦气得吐血了，声音沙哑得像是从砂纸上磨出来的，“裴曦，你杀了我吧……”

“我为什么要杀你？”裴曦挑眉，好像真的疑惑又无辜似的，“就因为你弄死了我爸，搞倒了裴家？”

陈昆近乎急切地道：“那你为什么不杀我？你爸是死在我手里的！我让人杀了他！我让刘毅强搞了一批毒品杀了他！你怎么不报仇？你怎么可以什么都不做！？”

裴曦嘴角的笑意一点儿都没有因为他的呐喊而减少，好似无动于衷，又问了一句：“我为什么要杀你？就以为你杀了我爸？”他慢吞吞地反问：“那你后悔了么？痛苦了吗？觉得不该杀我爸了么？”

“我……”陈昆不说话了，他当然不后悔，他只后悔当年没有斩草除根，让裴曦这个祸害可以在今天以高高在上的姿态肆无忌惮地嘲笑他！

裴曦露出几分了然的神色，嘴角挂着的讥诮加深了，“你看，你都不后悔，不痛苦，那我为什么要杀了你？”

陈昆盯着他漆黑如墨幽不见底的眼睛，遽然就反应过来——裴曦要的就是这一切，他要他们不甘心，他要他们一无所有，他要他们的暴怒和绝望，他要让他们尝试这一辈子最无能为力天地不应屈辱不堪的滋味，对于一个叱咤风云多年的人来说，还有什么比这个是更深刻更彻底的报应呢？

裴曦低笑几声，“努力改造，好好做人，这铁窗生活啊，等着你好好反省呢。”

裴曦说罢，就不想再浪费时间了，摆摆手示意那些押送的人把陈昆退走，陈昆一路崩溃地破口大骂，哪里还有以前那阴险狡诈如蛇的黑堂龙头的模样？这简直就是街头撒泼的泼妇啊！

江上阳陪着裴曦，全程下来一句话都没有说，裴曦在原地沉默了好一会儿，江上阳依旧没有吭声，也没有把他推走，直到载着陈昆的救护车以及随行的押送车都离开了，整个现场只剩下处理后续的军队和警方，倒是裴曦先开了口，说；“回车上吧。”

江上阳就把裴曦推回到车上去了，开车的人是潘戎，他看了一眼后视镜，也没说什么，沉默着发动了车子。

又过了一会儿，江上阳才问：“真的不杀了他们？”

裴曦笑了一下，“怕什么？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他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不，他们没机会了。”

英雄迟暮，白头无回，有什么比这个更让人容易意志消沉呢？

江上阳心里了然，既然裴曦敢这么做，肯定就是已经有了准备，他还很少看过裴妖孽有了准备还会出问题的事情，所以也就不担心了，只是问：“骇浪组那边……”大概是人年轻了，脑子也更清醒一些，鸿帮、黑堂和腾虎帮都相继在这场大淘汰中崩塌，倒是骇浪组这个后起之秀反而坚挺了比较久，也可能是因为时间不长，所以能摆得出来的证据也比较少，至少目前元伍还在保存着最后一击的实力，也许是想引裴曦出手，了断这一切恩恩怨怨。

裴曦却收了笑容，淡淡地道：“要玩完的，迟早会玩完，我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