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宓挑眉,“怎么样深入?你想和他上床?这就是你的舍不得?”他也跟着笑了,有点讥讽的意思,“boss,就算你不杀江上阳,他迟早也会不要你的。”
裴曦的嘴角微微僵住,瞳仁开始结冰,他用那种甜腻的声音说着耸人听闻的话:“怎么会呢?他还有机会离开吗?”
“留不住他的心,那就干脆留住他的尸体是吗?”辛宓用一种带着了然的、洞悉的目光看着他,“你看,boss,你还是想杀了他,像是那天晚上一样,你亲手掐死他。”
裴曦终于不笑了,冷冰冰地看着他,漆黑的长发沿着脸颊散落着,衬着他苍白的皮肤,显得他整个人都像是一块白色的冰晶,却永远无法像是冰那样透彻,或许剖开之后就能看到里面乌黑纠杂做一团的东西,他的声音有些凉,有些冷,像是冰渣子顺着人的脖子往里滑,也像是一条蛇在往里钻,他说:“辛宓,你以为你很了解我?”
“我不一定了解你,”辛宓居然回答得很诚实,甚至还大无畏地补充了另外半句话,也不怕裴曦当场因为旺盛的占有欲而毙掉他:“但是我还算了解江上阳。”
那位江氏当家的同样心思莫测,但是和裴曦比起来,那就压根不用比了,连江上阳自己都认为他绝对比不上裴妖孽万分之一的善变。
辛宓的意思简单明了,他了解江上阳,就代表着他预言的“江上阳有一天会离开裴曦”这句话是真的,只要他们这样继续下去,有一天江上阳一定会远离他身边……裴曦当然听得懂,也正是因为听得懂,他的眼里都开始有杀机在酝酿,唯一值得庆幸的大概是裴曦已经度过了发病状态的那段危险时期,这种杀机很理智,只是一种不悦的征兆,远远不到会动手的地步,“我说了,辛宓,不要挑衅我。”
辛宓对这个状态下的审判者当家要更为大胆一些,清醒状态的裴曦绝对不可能因为某件事而真的干掉他,毕竟他还有很大的价值,裴曦没有更多的关于心理医生的后备计划,辛宓不太有所谓地道:“我也不想挑衅你,可是boss你不配合,我就只好戳你的软肋了。”
“软肋?”裴曦重复了这两个字,似乎觉得有些荒诞搞笑。
“好吧,不一定是你的软肋,我曾经觉得或者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人能牵制得了你,事实上我也的确没有见到过……”辛宓状似无可奈何地道,然后不经意似的话锋一转,火又烧回了另一个事件主角上面,“可是对于江上阳……那位江总来说,你的存在可就不一定是没有意义的了。”
裴曦缓慢地眨了眨眼睛,“当然,他和我在一起十七年,我亲眼看着他长大的。”
“但是你还是不够了解他,或者说,boss你只是不够了解感情这玩意儿是什么而已。”辛宓看着他,有的时候都怀疑他是自然界里最接近动物的那一批智慧生物,人类之所以能和那些茹毛饮血的动物区别开,很多人都认为是因为人类懂得各种复杂的感情,不会因为单纯的繁衍而相爱,不会因为单纯地捕食而杀戮,也不会因为生存而选择毫无意义的生活,可是这些事情对于裴曦来说却没有那么多的异同点——他可以读得懂各种情绪,但是他未必理解那些情绪背后代表的是怎么样的情感。
裴曦不置可否,没什么意义地扯了扯嘴角,很高傲很轻蔑的样子,“感情?我想,我大概还是知道是怎么回事的。”
辛宓毫不犹豫地笃定道:“但是你体会不了。”
裴曦没说话了,一副默认的姿态,辛宓看着他,表情复杂。
其实江上阳担心得没错,也许是天生的感情缺陷,也许是他脑补的神经病变破坏了某一部分针对感情的大脑细胞,裴曦天生就对所有的情感活动不甚灵敏,他很少觉得恐惧,觉得不安,觉得害怕,他甚至没有很多的内疚、自责、烦躁等情绪,所以裴曦无惧于各种各样见血的行为,逞凶斗勇好像不怕痛,实际上他连痛感神经都比别人弱一点,不大力地掐他,他都不会觉得疼,很少感觉到痛的人怎么会知道什么是什么分寸呢?所以裴曦才显得冷酷又冷漠,翻脸不认人,在大部分情况下连自己的亲生父亲都觉得没什么好亲近的,他甚至也生不出太多的关于爱、信任、承担等之类的正面情绪,就像是一个直立行走的野生动物,凭着他的兽性在人类世界里横行——辛宓无数次在想,这只冷漠的野兽,究竟在人类世界里有没有被他认可的同伴?如果没有,落单的野兽或许自己都没有感觉,但是深深藏在天性里无法表露出来的东西迟早会把他生生逼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