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上阳不知道他心里已经想得十分远了,依旧谦虚,“只是附庸风雅而已,比不上辛医生的成就。”
“哪里哪里,”辛宓被捧得十分飘飘然,又喜滋滋地捧了回去,“江总过奖了,我倒是觉得江总你这样心思细腻长袖善舞的人物去学心理学,肯定成就很高,现在你进军了商界,才是给我们心理学界的人留了一条活路啊!”
江上阳笑了,“辛医生说这样的话真的好吗?毕竟你才是不给同行活路的人。”
裴曦已经把身上那些弄得他觉得十分累赘的围巾毯子都丢开了,抱着波斯猫一脸阴沉地打断了江上阳和辛宓的互相客套,“看来你们挺聊得来的。”
辛宓立马道:“报告boss,我是在充分了解您的夫人,力求为他效犬马之劳!”
江上阳:“……”辛宓果然是审判者内部的人……不对,重点是,谁是夫人?这个古老的称呼真是够了啊喂,审判者不应该是走在时代潮流的人么?!
裴曦却不满意辛宓的答复,冷哼一声,阴阳怪气道:“充分了解?”
辛宓识趣地改口,“不,是充分聆听夫人的教诲。”
江上阳:“……”说好的心理学专家呢,说好的世界级别的大神呢,这么狗腿真的好吗?
裴曦倒是十分满意辛宓的态度,还想说些什么,但是潘戎已经提醒他去洗个澡暖暖身子,裴曦才给了辛宓一个警告的眼神,让潘戎把他推走了,江上阳不用裴曦交代,很自然地脱了外套挂在衣架上,在客厅里找了个位置坐下了,像是回到自己家一样随意,但是等江上阳环视四周一圈,注意到了屋子里竟是添置了很多残疾人的辅助设备,他的眉头一下子就蹙了起来,像是刚意识到裴曦目前的确是一个残疾人似的,眼神也跟着沉了下去。
其实裴曦就算真的是废了一双腿,江上阳也不会把他当成是残疾人来看待,裴曦自己看起来也很心大,没怎么当回事,可是当看到屋子里的这些辅助设备时,江上阳却一下子觉得心脏被什么东西扎了一样,不痛不痒,就是说不出的别扭,觉得这些东西和那个张狂了二十多年的男人格格不入……
江上阳忽然想起了当年足鱼山上站在把他坑进去的陷阱旁边肆意张扬大笑的裴曦,转眼又想到了十一年后他眼底深不可见的阴郁和森冷,裴曦看似什么没有多大变化,他自己也不承认他有多疯狂,只是江上阳想裴曦自己恐怕都没意识到他自己变得多么多疑和敏感,骨子里都透着想和这个世界一起翻转颠覆的冷漠感,就像是今晚他和秦飞、易绍游言笑晏晏,事实上江上阳都能感觉得出来,裴曦并没有真正把他们放在眼里,只是因为他们是他的死党所以做出应对的面具罢了——如果说裴曦最开始是一只家养的野兽,那么元伍他们做得最蠢的事情大概就是没把他赶尽杀绝,而是毁掉了那些能禁锢他的枷锁和牢笼,把他放出到野生世界里肆意成长。
江上阳无疑是愤怒的,他能对裴曦多无情,就能对他多忍让,这样畸形的感情伴随着他二十八年的人生,即使是裴曦生死不知的那十一年,无数次他高峰或低谷的时候都会想到裴曦,嘲笑他的落魄,惦记他的死活,没办法,如果一个人有记忆以来就几乎天天见着这么一个人,好事或者坏事都得搭上这么一个人,哪怕是石头也不会无动于衷,如同裴曦再疯狂都好,还不是会对他多一份信任?
况且,就像是裴曦以前看不起他的装模作样又视他为毕生对手一样,江上阳身为江家嫡长子,同样一身荣耀天资纵横,也把裴曦当成是自己必须要打败的目标,他们宁可自己杀掉对方也不愿意让别人来替他们动手,可如今裴曦靠装死隐匿十一年,好不容易归来了,还要带着一双残疾的腿,他之前的表现太过从容,从容得让江上阳都时不时忘记这件事,但是此时此刻看到那些残疾人的辅助设备,想到曾经不可一世的裴曦要靠着这些才能自主生活,江上阳就感觉仿佛是自己被人热辣辣地打了一巴掌——这是一种难以忍受的侮辱,像是一个人在等着他的毕生对手一朝功成,他们就能决战,可是在决战之日他还没出手,便有人把他的对手给暗算了无法再和他一战高下一样,这比侮辱他自己还叫人来得愤怒。
江上阳决定把这笔账继续算在四大帮身上,反正他们债多不愁虱子了。
“江总?”辛宓倒了一杯茶放在江上阳面前的茶几上,观察着他的表情,不知道看出了什么,他的嘴角挑起几分兴致勃勃的笑痕。
“嗯?谢谢。”江上阳把自己的思绪从沉思中拔出来,毯子爬过来趴在了他的膝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