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二爷纵不喜家传,不理祖业,但到底也不敢看着自家的族人,一个个变成了人皮灯笼满天飘,于是轻舟一叶前往姑苏,却不知他远去未及一刻间,有一卖面绝美少女被人以绳相牵,过了长街,经了他常往的小巷,被卖入那烟花柳巷。
一切发生得那么不经意,一切又是如此的合情合理,只是如溪中鲤鱼轻跃带起的水花般,些许错过,便已令原该与不该的事发生改变,世间因果,又能有几人看破?!
第二十九章
能在长沙地界混成九门二爷的红落翎并非泛泛之辈,或许他不爱这地底之事,不喜承担,但,他的血管中依旧流动着琴川红家的血,就如那家徽之上的染血水仙,纵枝纤茎弱随风楚楚,却依旧血染其姿,风华傲然!
桃花坞并非常人可见可寻,红落翎若非得金陵谢氐家主谢流芳的引荐,只怕连桃花坞在何处亦寻不见。就这样,他也与谢流芳在桃花坞外随水而行了一个多时辰,在水上荡得肠子都快吐出来了!
谢流芳这会儿已不复金陵望族家主的翩翩风华,金陵虽也是临水之乡,可这般在水上荡摇如居海潮涌动处却是少有。这会儿,谢流芳的金丝眼镜也歪了,领带西服上也溅上呕出的秽物,那油光光偏分的发也乱如蓬草,这样子,实也没法看!
红落翎还好些,他常随戏班行走四方,这般水上荡摇到也受得住,只是他那一身艳红色同色绣水仙的长衣为水所湿,难免生皱,虽不似谢流芳那般狼狈,却也不复其洁。
谢流芳虽亲陪红落翎上门相求,但他也没那让八爷亲迎的脸面,出来接人的是齐凛!
齐凛在八爷身边日久,八爷的那份儿飘逸洒脱却似了个八九成,常年在外行走便是洋装西服,一回桃花坞中便一袭长衣飘逸。八爷素着朱砂暗绯之色,衣上隐绣梅花傲骨遗世独立,而齐凛却喜天光水色的幽兰之色,同色隐绣鹤舞翩跹。
谢流芳初时远远遥见,还以为齐凛是八爷呢!正沾沾自喜自家面子大时,却一不小心见着张似熟悉又似陌生的脸,却又总记起曾在何处相见,因琴川事急,这位也懒得多想,张口就问:
“你家八爷,还没起吗?”
“哥他这会儿正在祖祠内,有个小辈犯了规矩,让哥哥动了怒,这会儿,正在监刑抽鞭子呢!”
齐凛冲谢流芳笑得温软,但眼中戏谑却掩都掩不住,可面上,却温文轻柔礼数周全的示意:
“谢、红二位家主远来,本当倒履相迎,但家兄有事,齐凛只好僭越代兄相迎了,请二位客房沐浴休息,晚间我兄弟设宴为二位接风!”
齐凛说得恭顺,但他的一言一行都透出一种不容人辩驳的强硬,却又不失客气,让人半分短也挑不出,休说是深知八爷脾性的谢流芳,就是心气高傲的目下无尘的红落翎,也忽觉气短三分,挑不得错处!
齐家待客甚为周到,连浴水温凉都是客者所好,红落翎入沐前换下旧服,在浴后却见早已有人奉上新衣,质地不输红落翎素日所穿衣料,且换下的旧衣也已洗净熨烫平整送回,衣上还散发着好闻的素檀淡香之气,如此熨贴行径,让最挑剔的恶客也难说什么。
红落翎与谢流芳在洗去一路劳顿后,早有下仆送上精美好食,江南之地食不厌精,一粥一饭都是精心之作,配以精美器物奉上,光看便觉胃口大开,何况食之?
莹润细腻白瓷中青菜翠绿,咸蛋泌黄流油,米饭晶莹饱满似泛油光诱人,豆腐细滑软嫩香气扑鼻。虽菜色寻常份数不多,但足以让人吃得心满意足肚子圆鼓。
谢、红二位很努力的,才没有失礼的把盘子底儿上沾的菜汁也刮干净,满足的长呼口气,这才觉出腹中饱胀,有点儿不适!这时,下仆们适时奉上解腻消食的茶水,轻啜入口,满心舒爽!
直至这二人疲消食饱后,齐凛方才又来,他的笑容亲切温暖,象这桃花坞怡人的温暖柔风一般,让人见之便不由自主的放下心防,心中油生亲近之意。
“客自远来,我兄弟本当亲待,无奈族中事起,家兄事忙,也唯齐凛这‘闲人’来迎,请二位别见怪!”
齐凛现在已非昔年幼子,说话做事滴水不漏,上来就先一通话塞了二人的口,免得这俩挑礼扎刺,而后方才棉里藏针的暗询来意,借此占得先机,好再决定是否接招。
只是,他面对的,却是金陵人称“谢爷”而不名的谢流芳,比起这只老狐狸,齐凛还是太嫩!何况,旁边还有个红落翎,纵再是个不成气候的,他也出自琴川红家,是红家人!
红家人虽世代行走地下,更曾托身于魏武沾染地底生意,但骨子还是那誓逐匈奴于万里关山外的汉家铁血儿男!昔年也曾沙场百战九死无悔,为保山河枕戈待明。纵在今日,红家血骑一出,也是伏尸千里血染黄沙,挖坟盗墓不假,抗敌拒虏也真,故男儿铁骨,更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