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娘给?你蒸了红豆糕,外公背着你, 还偷偷尝了一个, 香甜得?很呢,你可吃?”余娴听着陈雄喋喋不?休, 忽然将视线落到他的发丝上。
年?近古稀,外公鹤发童颜,精神矍铄,她?本应该庆幸的,可想起再?早一些,她?幼时?,外公也是?满头白发,她?清楚地记得?,自己被抱在怀里喂饭时?,揪着外公的白胡子玩。是?什么让外公早早地就生了白发,是?杀过人?,魂牵梦萦逃不?掉的过去?还是?为母亲,归顺朝廷难释重负?
可眼?前笑哈哈地同她?说?,自己偷吃了她?的红豆糕的老头儿,真的背着两把大刀从天而降,如索命阎罗一般,毫不?心慈手软地杀了数名朝廷命官吗?陛下知不?知道?是?不?知行凶之人?,还是?因故没有追究?
谜团犹如乱麻,攒在一起,实则光是?知晓外公杀人?无数这一条,就让她?胸闷得?透不?过气,她?想弄懂为何,遂深深看向外公,别有深意?地回,“想吃的。外公要不?要来我院中,陪我再?吃一些?”
“你长大了。”陈雄亦凝视着她?,“恐怕不?能陪你了。”
他的话也像意?有所指,重重砸在余娴的心上。余娴怔然,人?已经被送回了自己的院中。待外公走后,她?在白玉桌边坐下,良阿嬷向她?福了福身?,安排厨娘为她?呈上温热的红豆糕用,见她?神情木讷,盯着一点并不?动筷,良阿嬷便拿起筷子递到她?面前。
“阿鲤怕了吗?”
余娴的视线调至那双筷子上,又抬头看向良阿嬷,“是?阿嬷让外公将金虎头大刀拿出来洗一洗的吗?”
良阿嬷点头,“阿嬷也不?妨告诉你,你若要继续查下去,所知之事,尽然如此。或许你会发现,人?之恶,是?没有底线的,而恶与恶的不?同,又盘根交错,总是?会引你误入歧途,端看你心中坚信的正义,到底能支撑你走到哪一步。”
余娴毫不?犹豫地接过筷子,“那就愿我心怀正义,踏入地狱,于幽深恶道,抓住往事里让阿娘和你一起坚守至今的那一线天光吧。”
良阿嬷笑了,整个人?浸在红灯笼散发的暖光中,松和了不?少。
红豆糕着实香甜,外公是?对的。
毕竟红豆糕在麟南,也算是?一大特产,而另一大特产,正是?替余娴寄信的马。整座麟南城最?快的马,虽有夸大之嫌,但不?算春溪胡吹,因着那马儿确实就在三日内,将麟南的风吹到了鄞江。
送信人?风尘仆仆,御马好似腾云驾雾,神情严峻,萧管家远远瞧见了,心底便生起不?好的预感,夫人?已去了半月,突然有了音信,竟是?差了这等风驰电掣的马儿来,难道是?遭遇了什么不?测。迎上去一问,送信人?果然说?要亲自见萧蔚,把夫人?托的东西?亲手交给?他。
在管家吩咐小厮跑腿前,那送信人?又擦着汗添了一句“春溪姑娘说?是?十万火急的信,可莫要耽误了。”
吓得?管家大爷慌忙推了小厮一把,“快去,跑起来!”
气氛撺掇下,小厮也急了,双腿似轮般直滚到书房,门口有护卫把守他也顾不?上,一把被拦下来,喘着气想解释,却急得?说?不?出话来。彼时?萧蔚正闭目凝神,听见动静,遂睁眼?起身?,陡一拉开?门,小厮几乎趴倒在他脚底。
“大人?!不?好了!出大事了!夫人?出大事了!”小厮脱口而出,吓得?身?旁的人?俱是?一惊,收刀凝神。
萧蔚的身?体僵了一瞬,连带着心绪神思俱是?一宕,他向来稳重冷静,此时?却生出一股慌乱,他想,玉匣之谜还未解开?,唯一能帮他接触真相的人?若出了事,便不?知要再?从何处切入了,如此,紧张是?自然的。
“出什么事了?”萧蔚并未察觉自己的语速都快了许多,语气也重了。
小厮指着外院:“传信人?在正厅,管家正招待着,大人?快跟……”
话没说?完,萧蔚已经消失在眼?前,几个护卫跟他迈着大步朝前厅去了,小厮喘了几口气,皱起脸跟上去。
“那送信人?骑着高头大马,跑起来跟飞似的,还和管家说?了,春溪姑娘交给?他的时?候吩咐要尽快送到您手里,亲手送!是?什么十万火急的信!”小厮一边叙述原本,一边夸大其?词,“如果耽误了,恐怕性命不?保!”
“性命不?保?”萧蔚厉声,“谁的性命不?保?”
小厮想也没想,“肯定是?夫人?的!”
萧蔚沉眸横了他一眼?,匆匆赶到正厅,管家容色焦急,不?待他说?话,萧蔚直接绕过他问送信人?,“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