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厥来使耀武扬威一番,都令他急得要立刻进宫,若知道江南因官员贪墨而兴起义之事,他恐怕恨不得即刻出城点兵了吧?
赵璴垂眼,轻抚着腕上的翡翠珠子。
月色氤氲而下,珠玉映照出他的身影,他却像从倒影中看见了另一个人。
就在这时,细微的雪声从远处传来。
他与时慎二人皆耳力过人,立时便听出是脚步声。赵璴抬眼看向时慎,时慎意会,飞快地一抱拳,便无声地消失在了夜色里。
赵璴微微拢了拢衣裙。
他裙摆染雪,一看便是入过林中。梅园只此一条路,他与其此时躲开,不如与那人打个照面。
他轻扶一把云鬓,踏上蹊径,绕过八角亭的遮挡,自然地出现在了朝园外而去的路上。
却在这时,他迎面听见了一声咬字别扭的、染着酒气的笑。
“哈,公主殿下?”
赵璴猛一抬眼,竟见朝他走来的,是个高大壮硕的人影。
梅园的宫灯点得不多,昏暗的光亮下,像是丛林中匍匐而出的野兽,堵住了他全部的去路。
是那仁帖木儿。
赵璴一顿,停下了脚步。
那仁帖木儿走近了。他步伐有些歪斜,一手拎着一坛酒。他身上的皮毛大袄上散发着一股边境特有的膻味,浓密的胡须之下是一张黑里泛红的脸。
他似乎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赵璴。
他双眼发亮,直勾勾地盯着赵璴,大步向他走来。
赵璴微微后撤了一步,眉心拧了起来。
又是那样一双眼。
贪婪、污浊,带着占有与凌虐的兴奋。
肮脏的男人向来如此。精酿而成的酒水一灌进他们喉中,便会浇在他们心底的欲念上,令其燃烧起来,烧掉他们素日有贼心却无贼胆的怯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