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向赵的眼神一时顿了顿,却未见他面前的绢素,双眼映出了他此时的神色。
片刻,他听见绢素缓缓开口:“从前殿下不慎醉酒,便是寒冬腊月里,三殿下将他推进水潭,也没出一声。”
轻且慢,比起素日里谨慎平淡的语气,更像是替谁在倾诉。
仿佛从没被怜惜、关切过的主子,第一次被人用这样的眼神看待一般。
“那日殿下回宫之时,冷得一双手心都攥出了血来,也没敢发出声音。”
方临渊看向她。
便见绢素轻轻抿了抿嘴唇,说道:“……只因怕被听出,不是女子。”
方临渊一时说不出话来,片刻才找回了自己的嗓音。
“……他晚上还没吃饭吧?”他问道。
绢素点了点头。
“去备些膳吧,饮酒之后还是该吃些东西。”方临渊说。
绢素点头,不声不响地退了出去,唯独剩下方临渊,隔着屏风与赵相对。
绒绒的一圈光晕,仿佛他周身撑起的一层脆弱的壳。
他竟有一日会觉得赵可怜,仿佛是一只油光水滑的狐狸,翻开皮毛,却看见了一些陈年的伤痕。
方临渊绕过屏风进去,便见坐在那儿的赵正握着一卷书册。
听见他进来的声音,赵抬起了头,一双桃花眼在灯下波光粼粼的。
许是酒醉的缘故,他的双眼今夜看起来显得比素日都深,定定地看向他时,专注得过头,看得方临渊都有些耳热。
“在看什么?”
想起方才绢素说的话,他跟赵说话的声音都轻了两分。
赵慢了半拍,垂下眼去,看向自己手里的书册。
下一刻,他飞快地将书扣了起来,低垂的眉睫一颤,竟显出两分慌乱。
方临渊噗嗤笑出了声。
怎么,有人表面上一本正经,原来会在喝醉了之后偷偷藏着看禁书吗?
他当即探过头去,没给赵留下一点属于醉鬼的私人空间。
他倒要看看赵偷看的是什么好东西……
却见倒扣的书册上,赫然是以端正的魏碑楷体写就的书名。
《韩非子》。
方临渊:……。
不是,你看经史子集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啊!
他沉默半晌,抬头看向赵。
却见赵仍是素日里那副面无表情、冷淡得如泥塑菩萨一般的模样。
竟喝醉了酒也没忘往唇上涂胭脂,烛火摇曳之下,艳色一片。
方临渊的嘴角不由得上下抽了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