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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四下看了看,说:“他在里面像是痴傻了!妹妹,不是哥哥心狠,这样的便是出来了有什么用?你还年轻,日子长着呢。眼见着他们家就要败落了,妹妹何苦要在里面耗?”

袭人听说宝玉痴傻了惊呼:“这是怎么说的,好好的人这才去了几天?”

花自芳挠头:“我也是听住在染坊附近的刘牢头提了两句,说是宝二爷不理人,成日呆呆的坐着,不中用了。”

“不说这个了,妹妹你准备着咱们回家罢。”

袭人愣愣的不知该不该点头,一边是宝玉往日对她的好,尝到好吃的独给她留一份;一边是贾府风雨飘摇的现状,府里能卖的都卖了,恐怕连下月的月钱都发不出来。回忆与现实不断拉锯,让她头痛起来。

花自芳见她迟迟不说话,急中生智道:“我知道你们情分深,日后宝二爷不好你在外面还能接济些不是?”

这话听起来很有道理。

袭人不由得点头,顺着哥哥的话想了想,宝玉不是个乐业的,出来后恐怕不好过。若真有那一天自己不会看着宝玉不管的,她催眠着自己这不是弃宝玉于不顾,而是、而是在外面比在府里能做的更多。她最终说服了自己,同意和花自芳回家。

正好许多听到消息的纷纷跑来为家人赎身,花自芳混在其中将袭人的名字报上去。

这份名单最后呈到贾母手上,贾母看到袭人有些惊讶,这才有此一问。

探春:“袭人恐怕也是愿意的。”

“往日看她……罢了。”贾母最终什么也没说,袭人老实本分,但谁也不能规定老实人就没有自己的心思不是?

探春觉得趁此放出去一批下人更好,劝道:“老太太,她们要走便走罢。咱们府上的人员本就冗杂太过,此前我就有这个想法没来得及与您说。如今咱们不放也得放了,省得勉强关在里面生乱。”家里已经养不起这么多下人了,她虽勉力维持着府上的秩序,也不过只镇得了一时。

贾母如何不知府上的情况,今时今日当家人都进了牢狱还讲究什么脸面?她看了看探春眼下的青黑,李纨不中用,贾琏两口子要为政儿的事周旋,只剩探春一个主持家务,难为这孩子了。她点头道:“你说的很是,要走的咱们不拦着,也不要那几个赎身银子了,就当给宝玉和他老子积德。”

“你也要注意歇息,不要熬坏了身子。”贾母叮嘱道,末了又问:“账上还有钱没有?没有了与我说,横不能用你们几个的钱养这一家子人。”

探春点头:“凤姐姐留了钱,林姐姐、宝姐姐和云姐姐那边买了不少东西送来,家里这段时间使的便是那些。只是情况不明,我用得节省,叫老太太跟着我们吃苦了。”

贾母知道这是几家亲戚借小辈的手帮助自家,心里感怀不已。摇头:“这算什么,他们几个在里面才苦,也不知道如何了?”现在刑部还是不允许他们见人,送的东西都是说好话叫牢头转交,也不知用没用上。

探春打起精神宽慰道:“没有消息许是好消息,咱们再等等罢。”

有了贾母点头,加上她放话不要赎身银子,一时愿意出府的蜂拥而至,都想脱离贾家这艘快要沉没的大船。探春趁此放了一大批下人,只觉得府里的空气都清新许多。

而刑部这边虽有贾家积极投案,但另外几家心存侥幸还在强撑。随着甄家被押解上京供出更多犯罪事实,宁府贾珍被抓,威远将军马尚德被抓,南安老太妃娘家被抓……京中因着这事各家过年都缩着脑袋不敢大操大办。

贾府这边除了贾珍,许多手上不干净的族人也被带走了。一族之长进了牢狱,贾敬不得不出来主持大局。

等到年底,甄家及其朋党贪污犯罪一案总算彻底查清。贾府贾珍发配边疆充军、贾政夫妻流放滇南、其余有罪族人被判各种徒刑。而宝玉替父顶罪干扰办案本应定罪,念其出于孝心,最终只受了五杖小惩大诫。

甄家以贾政的名义在江南包揽诉讼闹出了人命,贾政两口子本应被判死刑,文烁念在贾政主动自首且散尽家财赔钱的份上免除死刑改为流放。而大房也因二房牵连,贾赦被夺爵,贾琏降职为体育司主事。

一时荣府只剩下贾母身上还有个超品的诰命,横竖贾母没几年好活了,文烁懒得发作她,算是对贾家识时务的格外开恩,而那几家心存侥幸的就没这么好的待遇了。

这日贾母不顾众人阻拦,迎着冷风等在门口翘首以盼。小半天后贾琏才接了宝玉回来,他那五杖狱卒没有下狠手,只是臀部肿了点,走路都不妨碍。宝玉慢慢的从马车上下来,青蓬车顶是往日下人们出行的工具,如今府上也没那么多讲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