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母笑道:“就几个银子值当什么?拿给娘娘打赏下人只怕还不趁手呢。况是我这个做姨母的给外甥女儿的,你别替她推脱。”
她都这么说了王夫人也不好拒绝,便叫金钏儿收下去了。她的私房也不多,又要留给宝玉又要供应元春,长日下去少不得捉襟见肘,薛母这笔银子来得正好。
薛母一向藏不住心思,王夫人很容易就看出了她心中所想,安抚道:“宝玉小时候多得他大姐姐教导,也最听她的话。省亲那日你也来,把宝丫头也叫上,诸姊妹在一起高兴,她最爱宝丫头那样沉稳大方的妹子。”
王夫人这番话听到薛母的耳中无疑就是让元春见见弟媳妇的意思,她大喜过望,连连点头:“宝丫头成日在家说最服大表姐,能见到娘娘她不知道有多高兴。天家气派,也不知是何等气象,到时我们娘儿俩就来沾个光见见世面。”
两人说笑一阵后薛母心满意足的离去。
王夫人抽空让吴兴家的把袭人唤来,她要问问宝玉的情况。
吴兴家的得不得一声儿往后面抱厦而来,宝玉在上学,房里的丫鬟便没有全都守在屋里,各自找好姐妹玩去了,只袭人在屋里做针线。
吴兴家的掀帘子进去,袭人忙放下手上的活儿殷勤的搬凳子泡香茶:“吴嫂子来了,坐这里暖和。”
吴兴家的大剌剌坐下,两只眼睛在袭人身上上下打量,见她穿的半新不旧的袄裙,外面穿着青缎灰鼠褂。她径直伸手掀开袭人身上的褂子:“你这衣裳料子倒不错。”
随后又扫向袭人头上插的一支金钗,顺手取下来掂了掂,说:“这是足金的?哟,到底是房里人了,现在月钱就有二两银子一吊钱了罢?”
袭人给她捧来热茶,讷讷点头:“多亏嫂子照拂。”
吴兴家的得意的哼了声,转手就把金钗揣到袖里,斜眼看向袭人:“不是我说,当初要不是我,你还不定有今天呢。”没有她那一番劝说袭人早就被王夫人撵出去了,哪里还能拿上二两银子的月钱?在丫头中也是独一份儿的体面了。
拿了金钗还不算,她又翻着笸箩里袭人做的针线,“这活儿做得真好,我倒还缺几双鞋面,劳你与我做几双罢?”吴兴家的似笑非笑的看向袭人,也不说拿料子来也不说到底要几双,摆明了就是要讹袭人。
袭人还能如何?吴兴家的现在也是太太跟前的红人了,况还帮她说过话,少不得应承下来:“到时做好了我给嫂子送去。”
想着王夫人还等着袭人,吴兴家的总算放手,随口道:“行吧,太太叫你,耽搁这么久,咱们走吧。”
王夫人叫袭人过来问话不是一次两次了,袭人驾轻就熟的来到她院中。
“宝玉最近如何?可有在学里闹不好?屋里没人作妖罢?”上月宝玉在族学中与一个亲戚家附学的小子吵起来,事情虽没闹大,听说璜儿媳妇也到尤氏那边好一顿说头,到底没意思。
袭人恭敬的站在地下:“二爷最近上学都是高高兴兴的,并未有什么不好。屋里除了几个偶尔拌拌嘴的,其他都很规矩。”
“那就好,丫头拌嘴你要管住,吵吵闹闹的像什么话?”王夫人说道,“后面建园子,人多手多的,你要好好看着宝玉别被人冲撞了。”
袭人应是,王夫人见她脸上似有迟疑之色,便问:“可是宝玉有什么不妥?你有什么话要说只管道来,横竖有我分辩,不用你自作主张。”
当初王夫人抓到宝玉与袭人的事,对她那是一万个不喜。虽勉强放过,但心里气得很,便时不时暗中关注起袭人来,见得多了就发现袭人是真的满心满眼对宝玉好,不会勾着他玩闹,会劝宝玉读书。除了那件事,她就是王夫人极为欣赏的那种老实本分的丫头。
渐渐的王夫人对她的芥蒂也放下了,因为园子事多,又倚重起袭人来,也肯听她的话。
“其他的还罢,只前儿二爷与二小姐四小姐去林家一趟后回来就念叨着什么林姑娘的‘显微镜’,心神不宁的,”袭人面露忧虑:“奴婢没见识,不知道那是何物绊住了二爷心神,吃饭也念睡觉也念,想是万花筒一类的玩意儿?二爷成日想着那东西,看着精神都浅了。”
当初黛玉上京带来的万花筒贾宝玉也稀罕了好一阵,吃饭睡觉都要抱着不放的。
王夫人听到又是林家,心里不舒服极了。自从老太太准许宝玉同贾琏两口子出门后但凡轮到放假的日子宝玉总要想着往林家跑的,去读书就算了,横竖林家有这么多读书人,可他不过是跑去找黛玉玩儿,不把心思放在正途上顶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