艰难地走到舱门,他抽空望了一眼舷窗之外。
奇怪的是,明明已经在降落,可是舷窗外却依旧是一片浓郁的黑,只能偶尔瞥见几粒遥远的光亮,如同萤火般一闪即逝。
楚辞再次低头看了一眼终端,显示宇宙标准时间,早晨八时。
不论哪个星球,天都应该亮了。
并且终端的网络信号依旧没有回归。
星舰的高度不断下降,舱门附近的温度跟着升高,楚辞从旁边的储备柜搜罗出一套逃生气囊穿上,然后将自己牢牢固定在了安全座椅上。某一刻,坠落的巨大声音还没有到达,但舷窗之外已经被烟尘和白雾填满,舰舱受到猛烈撞击开始挤压、升温、变形、瘫痪。
楚辞觉得自己像是被装进了一个罐头壳中,不断地摇晃滚动,五脏六腑都要移位似的。
接连不断的爆炸声、轰鸣声、撞击声传来,舰舱内部的固件也跟着开始脱落,就在这时候,楚辞解开扣在自己身上安全锁,奋力往前一扑,打开了舰舱的门。
猛烈的气流立刻倒灌进来,星舰还没有停止移动,但是外面一片黑暗,烟尘迷离中什么都看不清楚,楚辞闭上眼睛,双手交错扶住肩膀,从风声呼号地舱门口,一跃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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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有回复?”Neo微微抬起眼睛,翠绿的眼眸犹如一片静谧的湖。
埃德温的声音从她面前的终端上传出来:“没有,通讯频道依旧处于静默状态,无法搜寻位置地址。”
“没有连接星网信号当然无法搜寻位置地址。”Neo说着说,在投影键盘上一通敲打,“可是他已经失联四个小时了,从占星城到一星只有短途跃迁点,根本不需要这么久。”
这时候,撒普洛斯从外面探头探脑地进来,小声问:“还没有林的消息吗?”
Neo懒得理他,头也没有回。
撒普洛斯悻悻地走了。
又过了一会,雨多来了,他比较会做人,带了瓶饮料过来,可惜是Neo不喜欢的口味,于是Neo也没有理他。雨多比较淡定的离开了,并对门口翘首以盼的撒普洛斯道:“我们老板那么厉害,肯定不会有事。”
可是一直过去了十二个小时。
楚辞依旧没有消息。
淡定的雨多皱了皱眉,依旧淡定道:“没事,我相信他。”
撒普洛斯蹲在角落里给他姐通讯:
“……可是已经十二个小时了,一点消息都没有,我觉得这不正常。”
卡莱·埃达撇了一下妩媚凌厉的眼睛,不紧不慢道:“那你觉得他还活着吗?”
撒普洛斯毫不犹豫:“肯定活着,他不可能死。只是……或许遇到了什么危险。”
“那你觉得,如果遇到了危险,他会怎么应对?”
“当然是杀了制造危险的人。”撒普洛斯脱口而出道,估计就算是楚辞本人在这里也不会比他回答的理所当然。
埃达轻微地叹了一声,似乎无奈地道:“那你在担心什么?雾海有几个人能比他更厉害?”
撒普洛斯闷闷地“哦”了一声,最终只是小声嘀咕:“可是,他也是人,不是吗?”
他通讯的时候并没有开防干扰模式,于是Neo也将刚才他和卡莱·埃达的话听在耳中。
埃达说得对,不仅是雾海,恐怕联邦也没有几个人能和他比拟,Neo出神地想,这种情况下只要等着他的消息就可以了,说不定他早就杀了卡隆,只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
可是她莫名地不安。
这种感觉在她身上很少出现,从她现有的记忆中,她从来没有为任何事情而感到恐惧、惊慌、无措,这些情绪像是被密封进了黑匣永久封印。
直到几天前,当她看到楚辞传输给她的机械蜘蛛时,或者此时此刻,当她意识到楚辞因刺杀卡隆而下落不明时,她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破土而出。
也许是春日新发的草木叶芽,也许是寒冬深埋于地面之下,经年不化冻的冰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