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糊中,觉得浑身燥热,眼睛又痛又痒,整个人难受得像要开裂。一直醒不过来,像被无形的力量拖着,jg神涣散。灵魂似乎在空无一人的黑暗中踽踽独行,茫茫然无边无际,一层又一层的黑不断在眼前压下来,怎么都找不到出路。我还在想,是不是要死了?难道就这样死了?好不容易活下来了,莫名其妙地死了,想想都无趣,真没意思。可是转念一想,活着好像也没什么意思。可是这不死不活的又到底算怎么一回事呢!
睡梦中仿佛有许多人来过,乱哄哄的,觉得吵。可是我发不出声抗议,脑海中总是浮现一场又一场残缺的片段,支离破碎,也记不清到底是什么,黑魅魅,影沉沉的,感觉不舒服,如影随形地跟着。反正睡得极不安稳,觉得很痛苦。不知道过了多久,总算睁开眼,还是漆黑一片,不知道此刻是白天还是黑夜。
我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一点一点往上挪,不敢乱动。伸手往旁边摸了一下,空dàngdàng的,完全不熟悉,有些害怕,于是又躺下来,对着空气喊:“有人吗?”仿佛听到细微的声音,等了一等,没人回答。我叹口气,心想大概是半夜凌晨,大家都休息去了。眼睛什么都看不见,房间里静如鬼魅,半点睡意也无。我咽了咽口水,开始数数,“1,2,3,4……”还没数到100,就乱了套,再重头开始数,只数到79又乱了,我觉得这种机械重复、简单至极的事qg对我来说太有难度,于是叹口气,放弃了。伸出双手,朝空中胡乱挥舞了一阵,随即又颓然地垂下来。我不安分地扭来扭去,叹气说:“无聊!”
觉得静得实在可怕,想要打破这种死水般的沉寂,我开始背白居易的《长恨歌》,有点声音总是好的。在海南养伤的晚上,一个人寂寞无聊,也是拿着一本古诗胡乱地念,本是催眠的意思。没想到念得多了,慢慢地居然能背下来不少。“汉皇重色思倾国,御宇多年求不得。杨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背到“遂令天下父母心,不重生男重生女”就卡住了。自言自语:“下面是什么?哎呀,忘了!”皱着眉头想了好半天,才想起来“渔阳鼙鼓动起来,惊破霓赏羽衣曲”,于是又磕磕绊绊地继续往下背,中间也不知道漏了多少,反正不管,这种颇费脑力的活儿一时让我忘了眼前的黑暗。我跟自己较起劲来,绞尽脑汁,越背越起劲,颇有势不罢休的架势。
待到“上穷碧落下huáng泉,两处茫茫皆不见”,后面就顺了很多。我握紧拳头,吼道:“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总算是一气呵成,出了一身的汗。似乎听到一声轻微的叹息,我立即警觉地问:“谁?”半天都没动静。我想一定是自己听差了,疑神疑鬼。风言风语了这么久,觉得口渴。我撑起身体,手往旁边的桌子探去,尝试着找杯子。喃喃出声:“应该有杯子吧?”不知道为什么,眼睛一旦看不见了,特别喜欢自己跟自己说话。我想我不是不害怕,可是害怕有什么用呢。所以只好自己宽慰自己。
手指像碰触到什么,我正要往里探,忽然听到一个声音说:“小心!”我惊得差点跳起来,失声问:“谁?”他走过来,将一杯水放到我手心里,好半天才说:“是我。”我这才听出他的声音,拍着胸口说:“宋令韦,吓死我了,刚才你为什么不出声?”他没回答,只说:“那个是药瓶,别乱动。水在这里。”我摸索着喝了一口,是温的,然后问:“你怎么会在这里?现在是白天还是晚上?”
他许久没说话,走过来拥住我,不断吻我头发,说:“放心,眼睛一定会没事的!”语气是如此的肯定。我不做声,他又不是医生!他问:“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摇头,忽然想起来,连忙问:“cao曹呢,有没有受伤?”他说:“还好,受了点轻伤,没什么大碍。”我放下心来,觉得眼睛有点痛,不由得用手摸了摸纱布。他按住我的手,柔声说:“乖,别扯,不能乱动。”我“哦”一声,窝在他怀里,探手摸他的脸,他任由我做乱。
我说:“你来多久了?是不是很累?”摸到他下巴上满是胡碴,扎得手心疼,他一定在我chuáng边不眠不休,我觉得无边无际的黑暗里只感觉得到他的心跳声,尚有一点念想。他没回答,只告诉我:“郑医生是全北京最有名的眼科专家,这里有最好最先进的医疗设备。”我点头:“嗯,我知道了,一定会好好配合。”他亲了亲我抚在他唇上的手指,低声说:“明天还有一个小手术,很快就好,不要害怕。”心里咯噔了一下,不过没出声。他仿佛感觉到我的紧张害怕,轻轻吻我gān燥的唇,只在嘴角流连,并没有深入。我僵硬的身体渐渐放松,抬头问他:“会不会有事?”他坚定地说:“不会,医生说了不会有事,我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