淇葭怔怔地凝视他,对他作此决定的原因并非不好奇:“那大王为何……”
他转首面朝与光线相左的暗处,将此刻表情隐藏于安全的夜色中,踟躇须臾,他低声说:“我若杀了他,便再也寻不回你。”
这短短一句话陡然击溃了淇葭长久以来高筑的防线,她双睫一垂,从来只流向心里的泪顷刻间自目中滴落。
守侯在殿外的婉妤此时欲进去,却被溪荪拉住。溪荪默默地摆首,示意她别说话,再引她退后,自外轻轻阖上了大殿之门。
溪荪带着随行的宫人离开,走了数步再一回顾,见婉妤仍呆立于已关闭的殿门外,一动不动,便又折回她身边,轻声道:“小妤夫人请回罢,已经没事了。”
婉妤点点头,转身匆匆向外走。她侧首那一瞬,溪荪留意到她脸上保持着清淡笑容,亦未忽略她眼角曾有一点莹光一闪而过。
觉察到淇葭的饮泣,子暾仓促站起,想劝又觉无从劝,最后惘然问:“我已经不杀他,让人送他回国了,你还哭什么呢?”
淇葭拭拭泪,努力笑笑,反问他:“大王以为,我对沈太子有情么?”
子暾容色萧索:“我不知道……有宫人去幽篁山找我,说你独处时,常反复奏《淇奥》……”
“奏《淇奥》就一定是在想某个住在水边的人么?”淇葭轻叹,继而在眼睛已经适应的微弱光线里看着子暾,微微笑道:“当年我在淇水湾畔看见的你,何尝不是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和风细雨的一语悄然抹去子暾心头的尘埃,周遭夜色迷离依旧,而此刻在他看来却已天地通明,如处阳春,原本幽暗的眸子也一点点明亮开来。
他沉默良久,只想寻一些可表达此间喜悦的言词,但最终说出口的却是貌似突兀的一句:“我摔破了他给你的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