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是红叶气愤的哭声,“小姐的性子,从来都是咬了牙硬撑的。能看出一份疲态时,内里便已经被掏空了九分。如今早是强弩之末。”

一时不知是谁低声道:“……倒像是经年累月病着的脉象,像是……未清……”

嘈嘈杂杂,渐渐的又静默无声起来。

我身上一时火烤般烫,一时又冰冻般冷,却又像是仍颠簸在船上,触不到实地。恍恍惚惚间,当年往事一幕幕涌进脑海,抹不去、避不开。

依稀又回到少年时,我新嫁给苏恒,日后一切都尚未发生。

我带足了嫁妆,想要好好辅佐我的良人做出一番事业。

那时河北沈家是何等的荣光。全邯郸的少年都在艳羡苏恒的姻缘,唯有我心中惴惴,因为出嫁三日,他尚不曾好好看我一眼。

那日午后,我便盛装打扮了,邀他赏花小酌。

他赴约而来,面上无喜无怒,只用漆黑的眼睛静静望着我。

我斟了酒奉上,问他是否心中另有所爱,他说没有。

我问他是否这桩婚事非他所愿,他说求之不得。

我问他是否对我有什么不满,他静默片刻,反问我,他何德何能受得我的垂青。

我便明白了他的心事。

那日酒后,我脱去锦衣卸去钗环,将家中仆役丫鬟尽数遣散了,换上布裙荆钗,为他洗手作羹。我想,若他志在山林,我便陪着他一道归隐,从此清贫度日。

我喜欢他并非因为他年少有为,嫁他也不是因为笃定他贵不可言。

我想要告诉他,无论他富有四海,还是家徒四壁,无论他贵为天子,还是山野莽夫。我既然跟了他,便决意同生同死,一生一世不相离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