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操进行了一半的时候,邹扬出现在操场旁的林荫道上。吕品天看到他,兴奋的一个劲儿朝他挥手,白白的小手,在一色整齐的动作中扎眼的很。班主任在后面看了气得直跺脚,见到灰不溜秋其貌不扬的学生,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邹扬略有些紧张地抓着自己黄布帆包搭扣,傻愣愣地站在自己班队伍后面不远处,不敢靠近,又不甘心离去。他答应了天天要来上学,昨天补到半夜才把作业做好。吕品天只恨这套早操冗长复杂,老是不到结束的时候。小男孩儿站在台下,看领操台上婷婷姐姐美丽而舒展自如的动作,心里暖融融的,觉得自己在学校里也不是全然孤单单的一人。
校长照例晨训了几句老生常谈的话,然后一校的师生如潮水般朝教学楼涌去。吕品天经过邹扬身边时,伸手拽住他的书包,欢天喜地地对排在自己身后的季如璟笑:“我说他会来就肯定会来。”语气中有说不出的得意,听得并排站在她边上的张奕舸心里一阵泛酸,觉得自己不若这个脏兮兮的男孩子在新朋友心中来的重要。当下发狠,只暗暗地打定主意,再也不要带她玩电动小火车了。他忘了,吕品天小姑娘对电动小火车根本没有任何直观的概念,大概也不觉得这是什么重大的损失。
邹扬被她拉着往班上走,到了教室,两人都楞住了,角落里的课桌已被搬走。班主任冷着一张脸,也不说邹扬到底坐哪里。小男孩站在教室的中央,死死地抿住嘴唇,不说话,漆黑如墨点的眼睛沉的像深潭,看不出任何情绪波澜。
“邹扬,你跟我们坐一起。张奕舸,你过去一点。”吕品天推推自己的同桌。他们坐的是双人式课桌,凳子也是一条长凳,一年级的学生,身形尚小,因而三个人可以挤下。张奕舸虽然心中百般不情愿,但害怕脾气不算好的同桌不高兴,只得默默挪了下身子。吕品天拿过邹扬手里的书包,拉他在自己身边坐下。她自小在食神居里见惯了来来往往的客人,不怕生,胆子也比同龄的女孩儿大,加上生性好打抱不平,见不得人受无端的欺辱,因而越发肆无忌惮。
邹扬默不作声,心中却暗暗发誓,老师不是想把自己从学校里赶走吗?自己偏就不走。
学校的课间餐是红豆面包。邹扬从小就不喜欢吃红豆,看着面包就没胃口。可是早晨急急忙忙,饭都没吃两口,肚子又着实饿得慌。吕品天悄悄问他,包子吃不吃,是青菜香菇馅儿和肉馅儿的包子。
“不过好像冷了,你吃了会不会肚子痛啊?”
邹扬摇头,没关系,我跟爷爷到田里去插秧的时候经常吃冷粥。
吕小姑娘让憋着一肚子火无处发泄的张奕舸给她把风,学校有规定不可以自带零食到班上吃。张奕舸心不甘情不愿地嘟囔了一声,委屈的要命。她弯下身子,从书包里取出饭盒里的白胖包子。邹扬委实饿得紧了,接过来就狼吞虎咽的吃起来。虽然是冷掉的包子,可是香气依然在教室里飘荡,有小学生傻乎乎地问,为什么我们吃的面包没有包子味呢。
班主任闻香识罪人,在班级四处搜索,厉声问,是谁?谁把包子带进教室。
邹扬吓得赶紧把包子偷偷塞进桌肚,低着头一动都不敢动。他不明白为什么同样吃东西,大家吃难吃的面包没关系,自己吃个好吃的包子老师就如临大敌。班上静悄悄的,谁都不敢出一声大气。
“到底是谁?老师希望你们都要做一个诚实的学生;列宁打碎花瓶的故事大家都听老师讲过吧,牛顿误砍樱桃树的故事大家也都不陌生。好,如果你们没有人承认,那么今天下午的活动课大家就继续坐在教室里直到想出来究竟是谁为止。”
立刻有几个学生指认,老师,是邹扬,是邹扬吃的包子。
邹扬没有辩解,安安静静地站了起来,轻声道,我早饭包子没有吃完。
班主任原本就对他没什么好印象,如此一来,更加恶劣。皱着眉头勒令邹扬站到教室外面走廊上。吕品天眼睁睁地看着他走出去,满是自责。张奕舸却偷着乐,感觉是老师代替自己惩罚了这个碍眼的邹扬一般。直到不是班主任教授的数学课,站得腿都发麻的邹扬才承蒙数学老师开恩回到教室上课。吕小姑娘看着他,眼睛里微微闪着柔和的光。她想到吴老板经常教育自己的话,没妈的孩子多不容易,老是受坏人欺负。吕品天你是个好小姑娘,所以不能欺负人家邹扬。
邹扬被小姑娘这般看着,有些不自在。他暗自懊恼,怎么自己上学时老出事情,看来学校真不应该来。可是已经答应天天了,说话不算话会变成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