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大哥,敌军太多,弟兄们伤亡惨重挡不住了!」
一名福州卫千总退到了孟大的身边,脸上表情满是悲愤。
这群来自福建的袍泽千里驰援,没有死在塞外,却倒在了京师城墙上面。
城门主将在哪里,增援友军又在哪里?
「挡不住也得挡,一旦他们拿下城墙,接下来便是大开城门。」
「就算战死在这里,吾等福州卫也不能成为第一个丢失城门的守军!」
望着自己的部下士卒一个个倒下,孟大同样是心在滴血。
可是他明白,如果自己等人退守不死,那么等京师城门大开,死的会是更多的友军跟百姓。
与其保命成为万众眼中一辈子的懦夫,还不如当个战死沙场的英雄,哪怕生命只剩下最后几分钟!
看着孟大脸上那决绝的表情,这名千总已经意识到自己等人的宿命。既然没有了退路,那便用自己的性命去拖住鞑虏的步伐,给京师其他八门的友军,争取到足够的反击时间。
「卑职遵命。」
没有二话,这名千总领命之后,毅然决然的转身赴死。
看着与自己生死与共的部下背影,孟大此刻拔出了自己腰间的钢刀,鄙夷的回头望了一眼躲在城墙楼梯角落处的主将顾兴祖。
嘴中默默的念道:「一将无能,累死三军。当初在福建入伍时候说了共生死,那我孟某人便不会独活!」
说罢,孟大率领着角楼出最后一队士卒,朝着前方城墙的厮杀战场冲了过去。
不过就在此时,城内方向出现了一条长长举着火把的队伍,宛如一条火龙直扑阜成门。
京师恢宏有恢宏的好处,坏处便是两门之间的隔离,最低都有着数华里,最远更是能超过十华里。得到于谦的谕令后,李达几乎是一秒都不敢拖延,率领着辽东军将士用着最快速度驰援阜成门,可依旧大半个时辰后才赶到。
「辽东军的弟兄们,我们与京师袍泽不同,同样驻守在苦寒之地与鞑虏鏖战,可谓是知己知彼!」
「广宁城沦陷,都司覆灭之仇,尔等可有忘记?」
李达策马一边奔驰,一边大声朝着自己部下询问。
「不忘!不忘!」
辽东主城被鞑靼部攻陷,指挥中枢一锅端,城中数万军民被掳掠的仇恨,到目前为止李达都还没有报过。
土木堡驰援一战,更是再度弱了下风,不得不退守怀来城。
如今又到了论起新仇旧恨的时候了!
「没忘就好!」
「现在鞑虏就在眼前,想要攻占我们的京师,屠戮我们的百姓,难道尔等还想要复现广宁城沦陷吗?」
面对李达的质问,身后众将士用着更大的声音回复道:「不能!」
「那就跟随本将杀光他们!」
随着这声冷漠的话语说出来,李达身先士卒朝着城墙上冲了过去,路过阶梯拐角的时候,同样看到了蜷缩在角落处不敢上阵杀敌的顾兴祖。
这种情形让李达冷哼一声,便不再过多的关注,冲上城墙后就加入了战斗。
「孟大,老子来增援你了!」
听到身后换来熟悉的声音,孟大回头一看大批的辽东军将士正在奔赴而来,脸上浮现出一抹宽慰的笑容。
这才是真正岂曰无衣,与子同仇的袍泽,无论是何等处境,沉侍郎手下的将士们,永远都不会选择抛弃!
「弟兄们,西直门辽东军来了,让这群鞑虏有来无回!」
「杀过去!」
「援军来了,冲啊!」
「明军必胜!」
各种欢呼的口号不绝于耳,城墙上的守军瞬间士气大振,本来依旧被压缩到墙角的阵型,一点点的反推了回去。
京师阜成门正在血战的同时,瓦刺营地同样不怎么平静。和议使团的副使杨善,此刻正独身一人来到了明英宗朱祁镇的帐前求见,他想要赌一把富贵险中求!
杨善此人在历史上面,曾因为迎回了太上皇朱祁镇而被大夸特夸,甚至类比于先秦时代的纵横家,以口才定天下事!
但除了口才跟圆滑的能力外,杨善人品就着实不怎么样,《明史·杨善传》这样评价他:「无学术,滑稽,对客鲜庄语……以巧取功名,而憸忮为士论所弃。」
翻译过来的意思就是不学无术,为人滑稽奸邪,以投机取巧加官晋爵,种种行为不被士大夫所接受。
早在明成祖朱棣靖难时期,十五岁的杨善就参加了当时的京师守卫战,从而步入官场。
后来犯罪坐监,牢中有个叫章朴的狱友告诉他,家中收藏有被诛十族的方孝孺禁书。得知了这个消息后,杨善反手就把狱友给卖了,以此戴罪立功官复原职。
虽然杨善科举功名不高,仅仅是个秀才出身,但靠着极端的功利心,硬是一步步坐上了正四品的鸿胪寺卿位置,位列小九卿之一。
不过五寺主官跟阁部大臣之间,还是存在着一条明显的鸿沟,如果没有特殊的机遇,想要在职期间跨过去掌控实权,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杨善便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机遇,那就是紧抱住王振的大腿,成为阉党中的一员。
「王振用事,善媚事之。」
靠着这次站队,杨善顺利跨越了阁部大臣门槛,官至正三品的礼部左侍郎。后更是在景泰帝朱祁玉继位后,不知道用了什么方式顺利跳反,再次升迁为正二品都察院的右都御史!
可哪怕如此,杨善依然不满足,认为自己的根基不稳,加之曾经阉党身份的影响,可能这辈子右都御史官位就是终点,无法成为景泰帝朱祁玉的心腹。
相比较起来,他之前在王振的引荐之下,与明英宗朱祁镇的关系更加紧密。
得知杨善深夜求见,朱祁镇敏锐的意识到情况有变,披上一件衣袍就立马宣他觐见。
「臣右都御史杨善,拜见陛下!」
很多时候,仅仅从一个称呼上的改变,就能得知对方的意图跟态度。
沉忆辰把朱祁镇称呼为上皇,杨善却依然称他为陛下。
天无二日,国无二主,岂能有两个皇帝乎?
「杨爱卿,不知道深夜求见于朕,可有何要事?」
朱祁镇脸上挂满了笑容,还用上了「爱卿」这种亲切的称呼。
既然沉忆辰打着「社稷为重,君为轻」的借口,背主求荣不打算答应太师也先的条件,那么就只能从杨善这里找寻突破口了。
「启禀陛下,臣每当想起陛下深陷敌营遭受苦难,便心如刀割,致使夜不能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