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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霖特地在先生那做完了功课就紧着回来,一直猫在巷子里候着人,眼见一个瘦弱的小姑娘出现就上前一把挡住了她要走的路,朝着八宝楼内大声嚷嚷:“姐!我逮着人了!快出来看啊姐!”

薛宝珠那时候正门口柜台处,没成想听见宝霖声音,这才立即赶了出去。只见那小姑娘脸色晃了晃,略是不安的看着几人,犹豫了几分才开口道:“我不是坏人。”她声音清亮,可又透着几分荏苒稚气。

薛宝珠笑,“你日日给我送花怎么会是坏人,只是我也一直没机会问你,为何总是给我送花?”她一面说着这话,一面用眼神示意了宝霖叫她别那样怒气腾腾的对着小姑娘。

“我……”小姑娘一时有些说不出话来,微垂着头捏自己的衣角,过了一阵才声若蚊丝的回:“我喜欢姐姐,觉得那日姐姐实在厉害,竟能将那些坏人……都骂走!”她抬起头,一双眼目光灼灼的盯着薛宝珠看,热烈得恨。

薛宝珠看小姑娘这模样显然也是生活上受磋磨之人,又想她会因这事而喜欢自己,难不成她家里头也有这样的烦事?“我收了你好几日的花,总也要回些礼才好。不如你随我进来,我给你做些宵夜你正好带回家去?”

小姑娘是个再不愿意麻烦旁人的性子,忙将头摇得如同拨浪鼓一般,“不成不成,我要回家去了。”说着便要拔腿跑。薛宝珠心急,快步上前伸出手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臂,“别……”她余下的话还没说完,就叫小姑娘一声吃痛的惊呼给打断了。薛宝珠一愣,随即松开了手,关切的问:“怎么了?”

莫大娘也从后面抱了小宝琴出来,看见了这情况便一下了然了:“可不是手上有伤?”

薛宝珠稍稍捋了她袖子一看,那小小手臂上全布满了伤痕,新旧交杂,看得人触目惊心。“这怎么……你叫谁打了?”

小姑娘的眼已经红了一圈,眼眶中蓄满了眼泪,“……是我爹吃了酒之后。”她说着的时候稍稍顿了一下,“我娘身上的伤比我还多,有时候我爹打人都是我娘将我护在怀里的。”

“真是可怜见的,怎么你家里其他人呢?怎的也不管管?”莫大娘心疼得紧,好好的一个闺女竟叫亲爹打成了这样子,她爹竟也下得去手!

小姑娘倒也坚强,落着拳头是死命忍着,就是不叫泪珠子滚落下来。薛宝珠见她是个好孩子,更态度坚决的将人带进了八宝楼。“怎么你回回都是这时候来,难不成还在外头接了活?”薛宝珠是方才拉着她手的时候不经意发现了她手掌心有老茧,遂动了心问了一句。

小姑娘点了点头,进了这里头来也显得十分拘束,整个人都缩在一起似得。“我下午就是给人削筷子,等下了工外头才过来的。”

“那你娘呢?”

“我娘……我娘接了洗衣服的活……”

薛宝珠心中一叹,这母女两过得这样辛苦,多半那爹也是个不劳作的,更甚至还要母女俩倒贴钱用。这是人家家里头的事,薛宝珠头一次见也不好都说,转身去厨房炒了三四个菜打了包,又包了些饭,叫小姑娘一并带回去。

可临了分别的时候,她忍不住又道:“下回再有那事,你见你爹吃了酒,就带着你娘早早避开些。实在不成……官家衙门也是管这种事儿的。”若是换做薛宝珠,肯定要做更一劳永逸的法子,可作为外人也只能稍稍点一下就算了。

“姐姐,我叫方芳。姐姐说的话我都记住了。”小姑娘叫薛宝珠的这几句话暖得落了泪,怀中抱着热乎乎的饭菜摩挲,似乎是牢记在了心中。

送了她走,宝霖是最后一个回八宝楼的,一进来就苦着脸到宝珠身边去了。“我还以为是坏人 ”

“不知者不怪。”薛宝珠回,听宝琴有些咳嗽声儿,拿腊月里泡的蜜渍金桔酱舀了一勺泡了热水里喂她喝。与蜜酱裹杂一起的果肉丝儿在碗里化开,一片雾橙橙的,味儿酸酸甜甜,但凡俩兄妹风寒不舒服的喝上几天,好喝还能祛病。

宝霖思索了一阵,抬起头看自己姐姐,试探着问:“姐,要不然咱们喊她来我们铺子帮忙吧,我看你一个人在厨房也忙不过来……”

纵然是他不提这个事情儿,薛宝珠也在心中盘算着要再请个人有一阵了。莫大娘年纪大了,总让她歇下来。“倒是不错的主意,只是……算了,等她下回来我问问她的意思。”

宝霖高兴起来,“姐,你真好。将来嫁去谁家都是谁家积福了的!”

“……!”薛宝珠才见他跟了先生规矩知礼了,没成想居然拿这顽话来打趣老姐,举起手作势要打。“好呀!薛宝霖你胆儿不小了!”

宝霖又不傻自然要跑,忙不迭的躲在一人后头,越发好不忌惮的嚷嚷起来:“姐姐要打人了!裘和你快帮我拦住姐姐!要不然将来可没有小舅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