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不让他找零不就行了,这么冷,穿那么少来拦车卖这个,小孩子也真可怜。”
柳箬却很正经地说:“不要给他这么多小费为好,我们给了,他会高兴,但是别人买不给的可能性会更大,这反而会让他埋怨其他客人的不大方,我觉得这样不好。他还小,不要让他总有别人都应该慷慨的思想。而且这么小这么冷来卖东西,也许是被人贩子胁迫的呢,给太多也没有用处,别人会把钱拿走,还会把他下次要卖出的份额提高,让他以后会更艰难。”
柳箬语气很淡,大约是在生病,也透着弱和伤心无力。
她的眼角眉梢都带着一种悲悯的伤怀,楚未从前从未见过的,她的另一面。她以前最疲惫困倦的时候,眉宇间都带着一种从容的坚毅和执着,让她在知性和柔和里依然透着不可侵犯的傲然。
楚未说:“你病了,不要想这些。再说,你脑子里为什么总分析这些呢。”
对楚未,他不会想这么多。给小费,给路边乞讨者钱,不过是他顺手的事。这些依靠这种办法为生的人,他们有自己的生存方式,而且定然也明白,有时候收获会多些,有时候少些,这是正常现象,根本不会想太多。谁会去思考柳箬想的那些。
但柳箬说:“没有办法看到别人的困苦而完全不往心里去,有时候,我想我个人的困难和辛苦,和这个社会上大多数人比起来,根本什么都不算。我应该活得豁达些,但是,又想,我们各自有各自的生活,他们不能替代我,我也无法替代他们,所以,我竭尽全力做好自己的事就好了。”
楚未从前是个很毒舌嘴贱的人,而且往往觉得那是自己的真性情,能够对人和事看得精辟入理,剖析得让人辩无可辩,这甚至在成就他的骄傲,当然,也体现了他的骄傲。
随着时光流逝,他成长为目前的楚未——他觉得自己的确要用成长这个词,他从柳箬身上看到人生是一条无时无刻都需要学习、探索、观察、总结、反思、成长的道路,所以至今,他虽然总受人奉承高捧,也觉得自己是如小学生一般,需要不断反省、学习、明理和成长的。他即使在那些放荡不羁的哥们们跟前,依然经常体现他嘴毒和带痞气的一面,但其实他已经不会如小时候那般认为用精辟诙谐的词句嘴毒是一件体现自己魅力的事,他不需要这种伤人的如花孔雀一般的展示自己与众不同的词句来显示自己的魅力,反而,懂得谦逊和成全别人的颜面,是难得的好品质。
若是是别的人说柳箬这话,而恰恰楚未还处在尚未明白谦逊和成人之美的涵养时,他一定会嘴贱地说:“你自认为比别人活得成功,其实那些人说不定还在心里笑话你是不切实际的傻逼呢。”
但现在楚未却只心疼起柳箬来,说:“你已经做得够好了,我希望你能好好休息,我希望你可以让我陪伴和照顾你。”
柳箬强打起精神来看了楚未一眼,说:“说这些没意思,简直像在自己为自己歌功颂德。”
楚未也笑了,说:“有想吃的东西吗,我那住处附近有好几家不错的餐厅。可以叫外卖,有一家海底捞也可以叫外卖呢。”
柳箬被他逗笑了,说:“你对吃的还真了解。”
楚未想到何迎说他的话,不由反省自己难道真的太过在意吃的,而形象大损了吗,不由只得欲盖弥彰地解释了一句:“有时候回住处晚,就在周围吃了,才比较了解。”
柳箬看着他笑,楚未也不时转头看她,柳箬脸上虽然化着妆,但现在脸蛋烧得泛红,比起打了腮红还更红些,连眼睛也带上了些泛红的湿意,眼神也很柔软,实在让人难以抗拒。
车很快到了楚未住处小区外面,这里是高档住宅区,楚未有参与投资,因修建得好,他自己才选择在这里住的。
小区外面的确既有大药房又有诊所,楚未把车停在路边,看柳箬要开车门下车,他就说:“我先。”
车上没有伞,他飞快下去了,又去开柳箬这边的门,把自己的大衣外套给柳箬披上,柳箬说:“你会冷,我不要。”
楚未说:“马上进诊所了。”
楚未强行给柳箬披上衣服,然后扶着柳箬跑进了诊所。
这个时节太冷,感冒的人很多,里面全是输液的人,几乎找不到空位。
不过楚未和柳箬说:“可见这里医生好,所以病人多。”
柳箬对他这话持怀疑态度,他不知道有些医生专门慢慢给病人治病,造成总是病人多的假象。再说,哪里能总给人输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