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娥也觉得是这个道理,微微点了点头。
只是,无论是萧明钰还是郑娥,这遣使前去这么一件小事,最后竟也会牵出一件大事。
因为萧明钰在边上劝了几句,想着那无缘见面的外孙,皇帝心头也跟着软了些,到底还是借着送年礼这事派了几个使臣去北狄,也算是头一回放下架子与长女和好。
只是没想到,使臣一行人十一月底启程去的北狄,正月里便慌慌张张的从北狄跑回来,连夜赶进宫求见皇帝。
皇帝点的那位使臣姓孙,原是御史台做御史的,脚腿子时不时的便发软,可他嘴皮子还是极利索的。他领头入了内殿,先依礼上前和皇帝行礼,然后才恭恭敬敬的回禀道:“臣等奉陛下圣命,原是要去北狄王庭。没想到,走到半路才听到消息说是长宁公主竟是没住在王庭而是抱着小王子住在玉山边上……”
玉山乃是北狄北边的大山,上面有终年不化的寒冰,山上的雪水融化开来,能滋养一地沃土。在北狄人眼里,这是一座“神山”。长宁公主住在那里也就相当于是皇帝住终南山的翠微宫,也算是散心的。所以,皇帝听到这里倒也没太在意,只点了点头,示意对方继续说。
此时夜已深了,殿外还下着大雨,原就深不见底的夜色更是沉沉的。皇帝大约是从榻上起来的,身上只披了一件外衣,面上自是十分的不耐与冷淡。
孙御史偷偷抬头看了眼,瞧在眼里,心头跳得厉害。只是想起长宁公主的交代,他还是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喉结微动,认认真真的垂着头把事情说完了:“于是,臣等于是便又改道先去了玉山看长宁公主,想着拜见过公主之后再往王庭去。只是没想到,长宁公主一见是我们却吃了一惊。然后,殿下她便让我们当即返回大周,不得多作停留。她还,还让我们带上……”
孙御史抬眼对上皇帝那沉沉的眸光,心一横,还是把话给说了出来:“殿下她还让我等带上小王子与她的亲笔书信,只说陛下您看过之后便会明白……”
皇帝眉梢微抬,沉声道:“信呢?”
孙御史连忙道:“回陛下的话,殿下的信臣带着呢。”他一面说着,一面忙不迭的从自己的袖中取出那被他贴身珍藏的信件,双手捧着呈上。
黄顺得了皇帝示意,连忙快步上前接了那封信,打开扫了一眼,见确实是长宁公主的字迹,于是便小心翼翼的递到了皇帝的手里。
皇帝隐约有了些预感,接了信一时间竟是不敢去看,他先是阖了阖眼,然后才定神去看。那信不过是薄薄的一片纸,他看得极快,一目十行,还未看完便已变了面色,面沉如水。左右之人都知道皇帝这回大约是动了真怒,全都屏息敛神的站在边上,大气也不敢出。
皇帝看完了信件,这才慢慢的收拢指尖,将那份信放在案上。他垂眸盯着跪在殿中的孙御史,眸光如刀,一字一句的问道:“小王子呢?”
孙御史的头都快低到地板上了,只觉得浑身的冷汗都冒了出来。他连忙应道:“就在殿外呢,臣让几个下属陪着。”
皇帝沉默片刻,终于还是开了口:“把他……”话一出口,他才觉得自己的嗓子有些哑,好一会儿才把话说下去,“把那孩子带上来吧,让朕也瞧瞧他。”
黄顺悄悄看了眼,只觉得皇帝眼眶微红,似有悲痛之色,也不知长宁公主那信中写的是什么。
萧明钰是被宫里派来的人给叫醒的。
他和郑娥自成婚一来便是同床共枕,平日里若是无事,也多是早睡早起的。而且今日又是雨天,难免有些懒懒的,更是早早便沐浴安置了。
只是宫里来了人,下头那些伺候的宫人内侍们也不敢瞒着,隔着门板低声禀告了几句。
郑娥也跟着醒了,忍不住微微的皱起眉头,低声道:“这个时候,父皇还派人来,肯定是出了大事。”
萧明钰心里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是手上仍旧是轻轻的抚了抚郑娥的脊背,安慰她:“我去看看是什么事,你继续睡吧……”他顺手替郑娥捏了捏被角,然后起身从架子上拎起外衣披上,踩着鞋子往外头去。
郑娥正要坐起身来,萧明钰却仿佛背后有眼睛似的,特意回头叮咛了一句:“听话,你躺一会儿,我问几句话就回来。”
他都这般说着,郑娥自然也不好再任性,只好乖乖的躺下来,拉起被子闭上眼。
只是,郑娥现下才醒来,心里又惦念着萧明钰和宫里的事情,自然一时半会睡不着。她独自一人在床上静静的躺了一会,便又忍不住睁开眼,隐约能听到外头那断断续续、淅淅沥沥的雨声,不知怎的竟是生出几分罕见的烦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