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边自去厨房准备点心果盘,一边心里想着,若比较起来,这邬姓少年自然是比不过楚少将军的。可是若邬家死咬着不肯退亲,那三姐儿与楚少将军这事儿倒未必能成。
而且她瞧着三姐儿待那邬家少年倒是颇为亲切的模样,二人相处起来很是融洽,比之与楚少将军在一起时候的模样,倒是舒展许多。
这真是愁煞人了!
她一个做丫环的暗地里替主子犯愁,只觉三姐儿的眼光也不能说差,嫁给楚少将军自然是高门贵妇,可是瞧着邬家少年郎的目光,满心满眼都是她,听说二人又是青梅竹马,待成了亲想来那邬二郎待她也不会差了,二人一心一计的过日子,也算美满。
坏就坏在楚少将军的心思。
他似乎摆明了要给邬姓少年一个下马威,不然何至于要遣她重新来摆茶上果子?方才这一套礼仪她已经做足了,恐怕此刻杯子里的茶都还是热的。
待得香草又重整了茶果点心端进去,顿时惊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邬柏进来的时候瞧过了林碧落的伤势,便搬了张凳子坐在了她床脚,正与三姐儿打个照面儿,二人说话也不累。偏这么会儿功夫,楚君钺已经大马金刀坐在了三姐儿床头,他身后十二郎侍立在侧,香草怀疑那凳子就是他搬的。
林碧落床头床尾各坐了一个人,更离谱的是,楚君钺那理所应当的态度,一本正经问她今日伤势如何了,还恶不恶心头痛不痛,胳膊腿啥感觉了之类。
他问的一本正经又极为悉心,林碧落直恨不得闭上眼睛装晕,可是当着邬柏的面儿却又不能。她行为越异常,恐怕邬柏心中愈要乱想,只能无精打彩一一做答,只盼他早点“关怀”完了早点离开。
可惜今日楚君钺倒似成心,不但坐在那里不走,还向邬柏解释,“邬家小郎你是不知道,阿落这些日子头痛恶心便罢了,还时不是的忘事儿。远的事儿她通都能记得,偏越近的事儿忘的越快。越大夫也说这只是暂时性的,待好生休养便能恢复。”
听到他恬不知耻的那声“阿落”,林碧落一口老血哽在喉中差点喷出来!
她没敢看邬柏的脸色,只恨不得立时有个地洞能够钻进去,好忘记这尴尬的一刻。
当着邬柏的面,他这脸皮厚的堪比城墙!
不过很快,她的手便少年有力的手掌握住了,邬柏轻轻在她手上拍了两下,笑的十分宽厚和气:“我家三姐儿受了这么重的伤,若有失礼之处楚先生还请担待一二。她一直以来都聪慧的过了头,我还一直担心她嫌弃我笨拙,这下好了,她傻一点我就放心了!”
十二郎在楚君钺身后立着,都恨不得伸出拇指给邬柏点个赞!这少年几句话里无不透露着与林三姐儿的亲密关系,且又暗示自家主子,人家压根不在乎他怎么救了自己未婚妻室的,只在乎自己的未婚妻室此刻能平安的躺在这里!
楚君钺瞧着面前的少年,见他目光明亮坚定,不退不移,紧紧握着三姐儿的手,最气人的是,三姐儿不似他强拉着握手的模样,非要死命挣扎。这会儿她小小的柔软洁白的右手正安安心心的放在那少年的手掌心里,瞧着十分的刺心。
他忽觉这房里十分逼仄,气闷非常,立起身来扫了一眼床上交握的双手,便速速告辞了。
十二郎紧随其后,默默在心里为自家主子掬一把同情之泪。
——被个毛头小子打败,输的真丢脸!
楚君钺走后,房里瞬间静了下来。
邬柏没说话,何氏是无话可说,这种情形要她怎么打圆场?
香草立在一边装鹌鹑,见三姐儿眼皮下垂,只乖巧凭好邬家少年握着右手,她一步步小心往外蹭,终于绕过屏风,长出了一口气,从房里逃了出来。
才出来便瞧见楚君钺站在院子里,在昏濛的天色里瞧不清他面上神色,但凭感觉,香草也觉得他不会开心。
直瞧着楚君钺站了足有一会儿,也许只是一小会儿,因为她屏声静气,不发出一丝声音,才觉得时间难捱。忽听得楚君钺低低笑了一声,又或者是她听岔了,再抬头之时,他已经大步往院门外而去了,转眼便消失在了院门口。
房里留下来的母女外加邬柏三个人。
何氏想了想,打破了寂静:“我去厨下瞧一瞧,晚上的药早点喝了,免得一会儿累了。”
瞧这两个人的神态,她杵在这里反而不好,不若腾出来让他们好生谈一谈。婚事成与不成,总还要邬柏心中甘愿,而不是留下心结,等成亲以后又闹将起来。
直待房里没人了,邬柏才轻轻笑了起来,“三姐儿——”见林碧落目光瞧了过来,他不无委屈道:“方才那个男人叫你阿落……我都还没有这么叫过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