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回到多年前的午后,阳光从枝桠繁茂的的槐树的间隙中柔柔的倾泻而下。我写完了堆积如山的作业,如释重负的坐在槐树下的藤椅上,迷迷糊糊的竟然睡着了。我的头靠在椅背上,藤蔓特有的清涩的香气静静的萦绕在鼻端,香气袭人。那是一生中少有的轻松时光,没有压力,没有惆怅,有的只是枝夜间唧唧喳喳的鸟鸣声。

“快,把鸟拎走。非得吵着娘娘的清静。”鸳鸯压低了嗓子吩咐。

“别,我听着这鸟叫舒爽。”我睁开眼睛,微微一笑。

“好,听鸟叫,听鸟叫。娘娘,蜂蜜水来了,您趁热喝吧。”鸳鸯端着小托盘,放到了茶几上。

我喝了一口,眉头微皱,道:“酸死了,鸳鸯,跟你说过多少次,这蜂蜜是不能用开水冲服的。——你哭什么,我没怪你。你快起来,你娘娘我现在身子虚,不能扶你。”

“娘娘,娘娘,我的好娘娘,你怎么就非得走这一步呢。这皇后不还是没立吗?就算是立了,皇上对你,又岂是别的娘娘能赶得上的。这些天,皇上可曾合过眼,娘娘,你何必这样呢?娘娘——”

“傻姑娘,你不会明白的。”我笑着,道:“把眼泪擦一擦,天这么冷,脸上有泪,可得起皴,就难看了。给我换一杯蜂蜜水,再弄着甜软易消化的吃食。娘娘答应你,赶快把身体养好还不行。”

“娘娘,你可不许骗鸳鸯。”满脸泪痕的宫女抽抽噎噎的抹眼泪,道,“娘娘,你等着,鸳鸯这就给你弄好吃的去,一准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

“别,快过年的。一听白白胖胖我就心里犯怵。”

鸳鸯噗哧一声笑了起来,脚步也轻快起来,轻轻盈盈的转身出了门。我闭上眼睛,轻轻的淡淡的微笑。

我是世界上最懂事最配合大夫的病人,什么补品好我就吃什么补品,什么药物养身我就服什么药物。我的味觉仿佛已经丧失,那些碗碗盅盅,在我的眼中,就是各种糖类脂肪蛋白质和微量元素的集合。我要把它们转化为我身体的一部分,填补我空缺的血管。

能量守恒定律亘古永恒,我用半个多月的时间把自己的身体调理到至少貌似健康的模样。没想到我还有这方面的天赋,回去以后倘若就业形势依旧艰难,我倒不妨考个营养咨询师。

旧历年的元宵永远那么热闹纷繁,张灯结彩,火树银花。我望着窗外高大的木英树,想起以前念书时学过的课文,明代文学家归有光的《项脊轩志》,“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当日你说,我会等到木英长大,看它花开的时候,你说得没错。我等到她花开,又看着她花落,乱红飞过秋千去。

“你早就知道兵符的存在了,对不对?所以才从楚天昊的手中把我接进王府。”我看着眼前的男子,静静地微笑,“只是你没想到,玉珮就是兵符。我也没有想到,这么一块石头,居然改变了我的一生。“

“变的不仅仅是你的一生。”

对,变的何止是我的一生 ,你的我的楚天昊的阿奇的太皇太后的蓝家的洛儿的世家大族的乃至整个南国的命运居然就掌握在这一小块石头身上。生活是如此的可笑。

“当初在洛城的追杀也是你安排的吧。”我平静的阐述着我的推测,无需多努力的去想,为了把我逼到同一条船上去,站在你的立场,布置这些,也无可厚非。只是纱衾,何其无辜的纱衾,却因此而丢了性命。

你嘴唇蠕动着,似乎想辩解什么,但被我阻止。

“你是想说,计划发生了变故吗?你应该想到,这个世界的万事万物都在变化,不可能所有的事都在你的掌控之中。”即使你高高在上,也没有权力用别人的性命去冒险。

“你计划安排的事情可真不少。我已经无法分清哪件事情是真的,哪件事情是你的布置。——你可不可以让我把话说完。”我挥手,忽而一笑,“你从来都不觉得奇怪吗?我七年的时间容貌没有发生任何变化,即使我换了衣服换了头饰让自己看上去苍老,可是我们朝夕相对,这些怎么可能瞒过你的眼睛;我虽然每月按时向宫女要布,以你耳目众多,何以不知道那些布一直都没有真正被用过。你难道不想知道是为什么吗?”

“不,我不想知道。”你张口,想要阻止我继续说下去。

“不,我想告诉你。”我微笑着,眼睛静静地落在他身上,我这一生,怕是再也遇不见谁会比他更了解我了。

“我不是水柔清。”

“我知道。”

“我知道你知道。”我停顿了一下,道,“当日你让水至稀进宫就是为了确认这件事吧。他虽然没有见到我的人,可我的反应已经足以说明一切。是的,我不是水柔清。那年,迫于无奈,我顶替已经怀孕生子的清儿进宫,想必你也知道那个孩子的父亲是谁。甚至杀戮开始之前,你就已经知晓了这个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