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忌静静把头靠在我肩上，仿佛已经累到了极点。这一瞬我忘记了所有的人，心里被这个疲惫却强自支撑的身体占得满满。

“还有两句卜辞，你准备什么时候才说出来？”晓白一直静静站在一边，这时才轻轻开口。

这倒提醒了我。真的，无忌刚才说是六句卜辞，可只说了四句，还有两句是什么？

无忌脸色变了，闭紧嘴没有回答。晓白淡淡地说：“如果你不愿意我听见，我可以出去。”

“不必。”晓白的脚步将踏出帐篷，无忌忽然开口，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我不说，不是为了瞒你，而是—这两句话说出来，天城必将大乱！”

“什么话这么严重？”紧搂着他，我能感觉到他的身体在微微颤抖，仿佛将要出口的话有千钧之重，压得他无法支持。

无忌发白的嘴唇微微颤抖，半晌才一个字一个字地挤出两句话：“四神毁弃，新纪始立！”

晓白倒抽了一口冷气：“你，你说—”

“你确定，归原的卜辞一定准么？”虽然已经听无忌说过，我还是忍不住要问。四神毁弃，新纪始立？这是要四大神族全部毁灭么？那么所谓的新纪又是谁的新纪？难道是穷神的么？

无忌长长的睫毛轻轻颤抖着，沉重地回答：“是。”他抬眼看向晓白，“所以我本不想说，并不是对你有什么防备，而是怕，怕这两句卜辞一旦泄漏，整个天界都会动摇。”

“我不信！”我攥紧了拳头，“我才不相信，穷神可以一统天界！就算归原的卜辞再灵验，我也不会让它成为现实！”人间总说，人定胜天，我才不信那什么见鬼的卜辞，哪怕只是为了无忌，为了林瞳，为了小米，我也不会让穷神得逞！

无忌久久凝视着我，脸上稍稍恢复了一层红润，轻轻点了点头：“你们说说话吧，我出去看看林伯父。”

“晓白，”我有点心虚，刚才只顾无忌，晓白会不会觉得被冷落了，何况他脸上伤痕还没褪呢，“你，你的脸还疼吗？”

晓白一头扎进我怀里，并没有要闹脾气的样子，却让我更窝心了：“晓白，晓白，让我看看你的脸，还疼不疼？”

“没事了，”晓白两手抱着我的腰，“他就打了一下就被无忌拉开了，没什么的。”

“让我看看。”我心疼地捧起他的脸，轻轻抚摸，“对不起，我本来不应该把你一个人留在那里的。”

晓白微微笑，靠在我胸前：“没什么，我也希望早点找到林瞳的。”

一提起林瞳，我就沮丧：“没想到那梦魇之力如此强大，我已经很小心了，可还是着了道儿……对了，晓白你是怎么醒过来的？”

“因为我突然想通了。”晓白仰起脸，眼睛水汪汪的，“梦魇其实是激发了人内心深处的情绪，我一直梦到你跟着林瞳走了，不要我了，心里又生气又害怕……直到后来我突然明白，无论怎样你都不会不要我的，至于林瞳和无忌他们，他们也有留在你身边的理由，他们对你的心意并不比我少，如果失去了一个，你的幸福就是不完满的。”他的眼睛明亮又温柔，几乎像一潭温泉，害我简直想淹死在里面，“水生哥哥，我想你过得快乐，这才是最重要的。我也不该怀疑你对我的心，从前，无论是在香桃苑还是神殿，你都来了，现在，你也绝不会丢掉我。想明白了这一点的时候，我忽然就醒了。”

“晓白！”我忍不住用力亲了他一下。是的，今天坠入梦魇之中的时候我才想明白这个问题，玄水珠与明火玉融合时产生的其实并不是凶煞之力，而是能将人内心最深处情绪放大激化的魔力。归梓追求权力，误伤了自己的女儿；银海潜谷中陷入梦境中的那些水族则是被自己的恐惧所包围无法醒来，而只有那两个还不知恐惧为何物的小龙子保持着清醒；林瞳十年来一直被怕我已死的痛苦折磨着，所以轻易地被梦魇捕获；而我怕的是什么呢？我怕的是失去他，怕他真的被穷神控制，变成他的杀人工具！幸好龙绯哥早就问过我心中是否还有怨恨，如果那时我没有想明白，今天我也许就无法醒过来，那，我不知道自己会做什么！

心头猛地一跳，我想到小米。小米很清楚自己心中的怨恨，那么他，他陷入梦魇之中会做什么？他说过的，要我在能下手的时候杀了他，否则，他怕自己会毁天灭地！

“怎么了？”晓白感觉到我身体的震动，抬起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