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白摇摇头:“二殿下远在千里之外,却是不行,须要在眼前之人方可作法。”
齐峻默然片刻,苦笑了一下。若让他把自己的寿数给敬安帝,他不愿意,可是齐嶂就藩,便是想换他的寿也不成了。若是他没有那么快催着齐嶂就藩,此时便可借口只有齐嶂八字与敬安帝相合,逼他换寿,若是齐嶂不肯,便有顶不孝的帽子等着他,齐嶂别说拿到富庶的封地,能不能活着都难说;若是齐嶂肯了,那更不必说。可见这世上有因才有果,当时他将齐嶂逼出京城固然痛快,此刻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更好的机会溜走。
“罢了。”齐峻将纷乱的思绪甩开,低头摸了摸知白的脸,“那你就再在房里窝几天吧,万不能让父皇知道你已然无恙了。”
敬安帝说要去看龙舟,这话居然是真的,端午那日一早他就起身,传旨让合宫正五品以上的嫔妃都随他同去,帝后二人带了十数名妃嫔,再加上东宫的人,连同伺候的宫人浩浩荡荡有近百人,直奔北海而去。
北海说是海,不过是个湖泊,只是极大,五六艘龙舟同场竞技不成问题。湖边早就备好了几艘楼船,供敬安帝登船观赏。那楼船十分高大,从观赏的甲板到水面足有数丈高,站在上面能将湖面一览无余。
敬安帝看起来兴致勃勃,蜡黄的脸上一片红光。几个年轻些的妃嫔不知厉害,纷纷上前奉承,一时倒也热闹。叶贵妃已经有些日子不曾看见敬安帝了,此次敬安帝病重,一来皇后把侍疾的事握得紧紧的,根本不让她去,二来听说敬安帝对真明子的金丹大为震怒,她也不敢往上凑,好容易今日出来看龙舟,她才仔细梳妆了一番,袅袅婷婷地来了,并不多说话,只是站在敬安帝身边。因是贵妃,除了皇后便数她了,年轻妃嫔们并不敢与她争抢位置,虽则敬安帝并不多看她一眼,也只得让她站在离敬安帝最近的位置。
五条龙舟已在湖面上一字排开,,敬安帝拿了用红绸裹着的木棰往楼船上悬挂的铜锣上一敲,那边便百桨齐飞,争先恐后起来。
眼看快到终点,有两艘龙舟几乎是齐头并进,妃嫔们都兴奋地站起身来观看,敬安帝也起了兴致,一直走到楼船边上,扶着甲板四周的围栏张望。看他这样有兴,妃嫔们更是凑趣地说笑叫嚷起来,敬安帝开始还觉得热闹,后来就觉得耳边喧哗得让人难耐,加以时近正午,阳光热烘烘地照在身上,他眼前渐渐有些发花,两边太阳穴一跳一跳地发疼,两腿也有些发软。他勉强举起一只手,想转回身来让众人都安静些,却不防这时候楼船轻轻一晃,敬安帝一阵眩晕,整个人都扑在围栏上,翻了下去。
楼船上顿时炸响一片年轻妃嫔们的尖叫,众人眼睁睁看着敬安帝从船上翻下,落入了水中,溅起巨大的水花。刚才还紧跟在他身后的几名妃嫔连连后退,其中有个心思灵敏的,抬手便指着叶贵妃尖叫道:“是你,是你将陛下挤落水中的!”
叶贵妃脸色大变:“胡说八道!”她确实离敬安帝极近,但根本不曾挤过敬安帝。
“将她拉下去!”皇后一直坐在椅子上,此时呼地站了起来,“先关起来,等救上陛下再做处置!”
两个宫人立刻将叶贵妃拉进了船舱里,楼船上下已经乱作一团,会水的中人和侍卫们纷纷往水里跳,只是敬安帝被捞上来的时候脸色已然发紫,闻讯赶来的御医忙活了半晌,终于哆嗦着抬头向皇后禀报:“娘娘,陛下,陛下仙去了……”
49、登基
先帝崩,举国同悲人皆缟素。
不过国不可一日无君,天子守孝以日代月,也不过就是一个多月之后,大约皇帝驾崩的消息刚刚传到盛朝国土的全部角落,京城百姓已经脱下素服,开始准备庆祝新帝登基了。
太极殿外汉白玉石铺成的广场上,文武百官各着朝服依次排列,虽有数百人却鸦雀无声。礼部官员在前面念着冗长的文章,骈四骊六,要表达的意思概括起来只有十六个字:黄道吉日,新帝登基,天命所归,四海咸服。
远处钟鼓齐鸣,身边香烟缭绕,百官们全都谨慎地垂着头,仿佛当真被肃穆的气氛压得直不起腰来。丝竹声渐近,礼官高呼:“百官跪迎新君。”
哗啦啦跪倒一片,所有的人都拜伏于地,看着深红色绣五色祥云的衣摆从自己眼前过去,若是跪得近的,还能看见一条半条金龙的尾巴。
没错,新帝的袍服是深红色的。早在数日之前钦天监择定黄道吉日之时,礼部便已发出了文告,改年号为正烨,改尚水德为尚火德,改玄为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