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晚春如今最不想见的人,陆平川算是一个。因为,她实在不知道自家小堂妹所谓的暗恋究竟到了哪一步,陆平川是知道呢还是不知道。所以,对待对方的态度也就有了很大的琢磨空间。
是要羞答答的低头走过去?还是目光灼热的盯着人看?还是
谢晚春心中思忖再三,面上神色倒是半点也不变,最后还是低调的低了头,小步从陆平川身边走过。在她看来,陆平川素来面冷心冷,见她这般模样自然是不会厚脸凑过来的。只是,还未等谢晚春走几步,手腕一紧,竟是被陆平川抓在手中。
“怎么?”陆平川垂下眼看她,唇边的笑意轻蔑而又讥诮,“这才几日功夫,郡主已经不认得我了?”
男女体力本就有些差距,更何况谢晚春体内余毒未清,较之旁人更是体弱,一时也挣不开陆平川的手。她气得咬牙,斟酌着应道:“我现今与你已经无话可说,”她顿了顿,垂下眼看着陆平川那握着自己手腕的手,脑中灵光一闪而过,带了点试探的意味,“你既然都想着要我的性命,又何必与我说这些话?”
谢晚春害怕自己的表情会泄露玄机,只能低着头,因此也没能看清陆平川的神色。不过,她还是很快便听见了陆平川的冷笑声。
“我是想要你死,很想很想”他低下头,凑到谢晚春的耳边轻轻吹了口气,那喷涌的恶意如此明显且冷酷,令人毛骨悚然,“可是,死路是你自己选的啊。我安排的香囊以及那个叫做芍药的丫头,你不是都心知肚明吗?”
谢晚春想到某一种可能,双手已然握成拳头,手心是密密麻麻的冷汗,心口不觉也剧烈的跳了一下。
“唔,你自己要死,与我何干?”陆平川的声音低低沉沉,依旧徘徊在她耳边,带着一种透骨的凉薄。
谢晚春紧紧咬住牙关,随即咬了咬舌尖维持镇静:她最珍爱的便是自己的性命,所以也从未想过有人会自愿去死,自然而然的就觉得小堂妹是被人毒害。
可是,陆平川的话却在这一瞬让她把所有的线索连贯到了一起。
之前,因为那个香囊款式乃是一年前的,里头的七月青却七个月便能置人于死地,所以她猜测香囊中途被人调换过。可实际上,香囊或许从未被调换过,一年前到小堂妹手里的就是一个藏了七月青剧毒的香囊。七月足以致命的剧毒之所以直到今年三月方才毒发,也许只是因为中间耽误了一下 或许她中途后悔过,或许她故意要挑个好的死期
香囊是陆平川送的,可真正拿着香囊寻死的却是小堂妹自己。
18|第十八章
谢晚春想到这里忽而对自己那个只见过几次的小堂妹生出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气怒和悲悯来,她胸中一腔怒火难平,下意识地抬脚踹了一下陆平川 若是放在以前,这用尽全力的一脚足以叫猝不及防的陆平川腿骨尽断,跪倒在地,可如今却只能将他整个人踢开了一些。
谢晚春仍旧气恨难平:“若不是你,我又怎么会想死?!”她一双眼睛瞪着陆平川,亮得出奇,似是烧着火,“总之,我现在不喜欢你也不想死了,你给我滚开些!最好这一辈子都别出现在我面前!”
陆平川冷不防被她踢了一脚,虽然因为力道不大并未觉得多痛,但仍旧是惯性的松开手,后退了一步。他过去虽然也见过谢晚春发疯的样子,可是还从未见过她这般模样,添了几分惊怒 这种感觉就他不得不收养一只厌恶的野狗,也习惯了心情坏时踢几脚泄愤,可忽然间居然反被狗咬了!
陆平川气得笑了一声,目光在谢晚春气得通红的面上一掠而过,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好,你能说出这话来,我倒是求之不得。”顿了顿,又加了一句,“可别再和以前一样,哭哭啼啼的来求我。”
陆平川比任何人都清楚谢晚春对自己的感情,觉得她必是在说气话,现今就算是强撑着,日后怕是要哭着来求自己。所以,他也没再多说什么,很快便转身走了。
莫名其妙的遇上陆平川又争执了一回,如今手腕处被捏得红肿疼痛,踢人的脚隐隐作痛,连带着浑身的骨头好似都疼起来。谢晚春心中更是恼怒:这陆平川是该死的王八蛋,可这身体也着实不争气!必要快些解了毒才是!
这般想着,谢晚春的步子便快了许多,不一会儿就找到了她要的那盆牡丹 那是镇国长公主最是心爱的一盆花,往日里必是要摆在殿中日日看着。可如今镇国长公主都死了,这花少不得也要泯然众花,与这些普通的花一同摆在园子偏僻的角落。
她今日忙了一整日,除却一时兴起给容贵妃和皇帝添的堵之外,为的便是这盆花。
如今已是四月,那朵白色的牡丹花开得正好,鹅黄色的花蕊羞答答的风中轻轻晃动,端庄秀美,仪态万方。最要紧的是,墨色的花盆上是当初的谢池春拔了自己的金簪,学着那人的字迹,一字一字刻上去的一句诗,匀衡瘦硬,铁画银钩
“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清楚而直接,犹如日光下直接亮出的刀刃,刀光锋利,直直的插入心口。